薄云绕着月,月色黯淡。
墙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黑衣人,斗笠遮面,帽檐垂落的暗色纱幔很长,看不清身形,却也有些多此一举。
顾云听透过湖石的缝隙看着那人,分明对方穿的是一身深色衣衫,可顾云听却总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个白衣女人。
很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
幼年时故意揣着明白装作天真无知的她也是躲在小花园湖石意外搭建出的小山洞里,也是一个穿着长衫戴着斗笠的女人,在洞外走过。
身影绰约,声音温柔。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这人尚且还记得她自己是个母亲,虽然从不曾摘下斗笠相见,却也是为了顾云听而来。那时候,这个女人是来找她的,而如今,是顾云听骗她来的。
失魂散彻底失效后,顾云听也渐渐地想起了当年的事。
因为过了太多年,又有外力影响,所以记忆也不算完整,只是记得小时候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应该是八岁那年。
也是初春,远不如今年这般冷,花也都已经开了,春风拂过一池绿水,掀起了女人帽帷的一角,现出了她朱红的菱唇。
当时一切变故都还未曾发生,而后顾云听便开始受失魂散的控制,陷入了无尽循环的混乱。长平伯府也乱作了一团,沈氏挑唆,裴氏枉死,顾明宣失踪,都在那一年。
如今想来,在那之前,沈氏虽也嚣张跋扈,却也不敢为了心中的贪念而无恶不作。她与那曹仁的私情是入府前就已经有的,尽管居心不良,但为了隐瞒此事,她初入府中时,的确安分守己了一段时日。而那一年之后,她的野心便一日胜过一日,行事也开始毫无忌惮。
如果说这些事和眼前这个女人毫无关系,顾云听是不信的。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
顾云听沉默着,待人向院中走远,才像是游魂似的悄然跟了上去。
……
顾伯爷有些发愁。
他已经愁了有好些日子了,或者说,自从很多年以前和先帝对上之后,就没有一天是不发愁的,只是最近格外担心一些。
毕竟,以前再怎么担心,这个家的太平都是在他的肩上,前路是福是祸,他自己心里多少是有数的。可现在涉险的人不再是他,而换成了他的妻子儿女,他自己则整日赋闲在家,对于他们的处境几乎一无所知!
偏偏还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连个想到向他报一声平安的人都没有!
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顾云听不插手!
顾伯爷挑灯坐在书桌边,心不在焉地翻完了一整卷《六韬》,只觉得气血翻涌,越发难以心静,想出门去庭院里走一圈散散心,谁知才刚起身,门便开了。
黑衣女人隔着帽帷与他视线相对,一时都愣了一下。
顾伯爷回神更快,在对方还愣神的时候,便快步过去将人拽进了门内,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