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作者:文钦
第24节
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宋聿兮掀开眼皮，黝黑的眸子流光婉转。
“这……”
“散会吧！”不容其他人再开口，宋聿兮站起身，面容清清冷冷，带着无形的魄力。
韩哲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这样的宋聿兮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很陌生，陌生得让他有些恍惚。还记得半年前在机场看见的宋宋，那个时候的她明明还像个腼腆的小妹妹。
“宋总，麻烦你等一下，介意我再单独跟你说几句吗？”
韩哲刚准备跟上宋聿兮，于倩却抢先一步挡住了宋聿兮的去路，不着痕迹地将他挤到了一边。
于倩站在宋聿兮的身前，顺势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微微上吊的丹凤眼，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聿兮，透出的精光有些慑人。
看出于倩有些不对劲，韩哲赶忙插到两人中间，将宋聿兮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韩哲，没关系，你先去外面等我吧！”默默斜睨了于倩一眼，宋聿兮越过韩哲，对着于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两个人转身回了会议室。
于倩站在窗口，风吹进来，隐约可见她黑发中夹杂着几根白发，手撑着窗框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坐在她身后的宋聿兮，语重心长的开口。
“宋总，这家企业在被唐氏收购之前叫蓝湖，是我一手创立的。蓝湖从发展平稳到最后破产然后被唐氏收购，这些我都是一一经历的，所以心里有很多的感触。”
宋聿兮看出来于倩是不愿意这家企业被收购的，心中微微诧异，“这么说来，你应该恨唐氏才对……只是为什么现在还会帮唐氏做事？”
“不，蓝湖破产跟唐氏没关系，反而是唐氏收购了它，让我继续能在这里工作。”于倩的语气不紧不慢，“知道是谁让蓝湖破产的吗？”
“是谁？”
“秦氏！当初秦氏用了很多卑鄙的手段，搞垮了我们蓝湖，根本不给我们一丝翻身的机会，完全是将我们往死里整……”
“你说是秦岚做的吗？”宋聿兮眼中掠过一丝木然与诧异，她没想到秦岚会做这种事情。
“就是她！这个表里不一、城府极深的女人，当初用花言巧语骗我，才导致蓝湖如今的局面。”
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听到对秦岚这样的评价，宋聿兮瞬间像是跌入了冰窖般，联想到秦岚所做的种种，心越来越冷。
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演戏？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子。
“比起她做的，我现在所做的根本算不上什么！”忽然于倩抓住了宋聿兮的手，目光犀利，“宋总，别再犹豫了，对那种人根本没什么道义可以讲。如果你现在不对付她，她就会反过来对付你，我不希望唐氏以后落得跟蓝湖一样的下场。”
会议室里流淌的空气瞬间变得寒彻如骨，耳边微弱的风声也好像是利剑，宋聿兮觉得现在的自己呼吸都是痛的。
眼眶有些胀痛，她望了望面前的于倩，轻轻点了点头。
“照你说的做吧！”
“嗯！”
见宋聿兮答应，于倩眼中掠过一抹幽光，见宋聿兮神色复杂，她也不再多说，自顾自离开会议室，看见了守在外面的韩哲，难得露出一个浅笑。
韩哲倒是被这一个浅笑弄得毛骨悚然，他挠了挠头，心中叹息，原来还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于倩一边走出公司，一边却是再秘密的打电话，她可以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别人听见。
十几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公司门口，她立刻小跑过去，车门拉上，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唐总，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宋总完全相信了我说的话，现在已经答应要对付秦氏了。”
于倩一上车就向身旁的女人汇报，女人穿着一身奢美的裙子，脸上浮现一丝绝艳的笑容。
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应该在国外的唐琳。
“朱总，你把于倩这么个人才让给我，心里可真舍得？”
唐琳开口却是对着前面开车的朱江说，朱江回头看了一眼于倩，摇了摇头，“于倩跟在我身边不少年了，是我一手栽培的，她的能力你完全放心，至少应付你妹妹不成问题。”
“哼！”唐琳冷笑了一声，“于倩，你先下车吧！别让人看见你跟我们在一起，宋宋在这里的情况你随时向我汇报。”
“是！”
于倩下车之后，车门再次紧闭，唐琳慵懒倚着车座，透过后视镜看向朱江，“你这个点子还真是不错，让我妹妹对付秦岚。秦岚若是对我妹妹余情未了，那还不是乖乖任由宰割。”
“那倒未必！岚儿不是傻子，她有分寸，你们不能掉以轻心。”
“好吧！只是接下来的事情任由她们两个去解决，不到万不得已，我看你也没必要插手。”
朱江几不可见地点头，算是默认，脚下踩了刹车，“没事去喝杯茶，明天或许就有动静了。”
“秦总，安安少爷一直在哭，怎么哄都没有用，他这是怎么了？”
秦氏别墅，花园里刚刚撒过水，草叶上沾着露珠，在细碎的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在二楼书房的窗台上映出了一点微光。
新来的佣人小鱼抱着安安手足无措地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他应该是饿了，每天十点要给他加餐，最近可能是在长身体，所以比较容易饿。”
从小鱼的手上接过安安，秦岚穿着一件灰蓝色海马毛外套，毛茸茸的外表立刻吸引了安安的注意。无奈看着安安的小手一个劲从自己衣服上拔毛，秦岚对着小鱼露出一个浅笑。
“你去厨房给他冲一点奶，我先照顾他一会儿。”
“好！”
小鱼悻悻离开，目光停留在书桌上几秒，她进来之前，秦总好像一直在看手机，是想给谁打电话吗？
抱着安安走回书桌，秦岚一边轻轻晃着，视线又再次落到了手机上。
那个号码要不要再打一次试试？
“伊伊……”安坐在她怀里的安安忽然不安分，伸出手去抓手机，拿起来就送到了嘴里。
“安安！”
秦岚喝斥了一声，从他的嘴里拿出手机。
安安不解，盯着手机，继而仰头，张着小嘴，继续哼哼。
“你的意思是让我打过去吗？”秦岚看了他几秒，忽然收起了一脸的怒容，转而目光变得灼热。
像是找到了什么动力，她拿起了手机，轻轻按下了号码。
“嘟嘟嘟——”
“宋宋，你的手机响了！”正在开车的韩哲对着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努了努嘴。
一直在研究资料的宋聿兮闻声抬头，拿起电话，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下一秒已经挂断了电话，陡然剧烈收缩的瞳孔多了几分猜疑与惊恐。
她怎么会打电话过来？难不成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在a市？
将手机放回远处，宋聿兮咬了咬唇，用力闭了闭眼，“不，不能胡思乱想。”
“嘟嘟嘟——”
手机再次响起来，伴随着震动声。
秦岚被挂断了电话越发觉得奇怪，于是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宋聿兮这次看也没看直接挂断了，来来回回几次，一旁的韩哲忍不住开口，“宋宋，是谁打来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呢？”
“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有点口渴去买点水。”被电话搅得心神不宁，宋聿兮有一种逃避的冲动，她打开车门快步走出去。
似乎想要离手机越远越好。
“怎么感觉怪怪的？”
韩哲一个人留在车上自言自语，视线也不自觉被震动的手机吸引。
莫不是找宋宋麻烦的人？
蹙起了眉头，韩哲看了看窗外，不见宋聿兮的身影，他挪了挪手，摸到了手机，等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你是谁？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秦岚听到男人清朗的声音，心瞬间凉了半截，她自嘲地勾起嘴角，“你问，你是这个号码的主人吗？”
“不是，她不接你电话，所以我才接起来。宋宋平时绝对不会不接人电话，除非你是特别讨厌的人。快说，你是不是打电话来找宋宋麻烦？”
“宋宋？”陡然心跳忽然一滞，秦岚的声音黯哑了几分，“宋宋是谁？告诉我。”
“你……”
“啪嗒！”“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宋聿兮恰好回来，清澈的眼眸陡然一暗，伸手夺过电话，挂断摔在了车底。
“韩哲，谁准你随便接我电话？”宋聿兮一时心乱如麻，“你跟她说什么了？有没有告诉她我现在在哪？不，先不说这个，快点开车。”
“宋宋，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我没跟她说什么，说了一句话就被你挂断了。她到底是谁，你……”
“别问了！”宋聿兮手托着沉重的脑袋，闭着眼睛摇头，“反正她是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不会有这么巧的！会是她吗？宋宋还活着？
虚握着电话的手指根本使不上一丝的力气，秦岚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手臂不觉使上了力气，怀中的安安瘪瘪小嘴，被弄疼了却没有吱声。
电话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
心中渐渐涌出了一团迷雾，秦岚调出了号码发过去，“尽快帮我调查一下这个号码的主人所有的注册信息，我必须立刻就知道。”
一分一秒都是这么的漫长，秦岚抱着安安在房间里踱步，多希望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觉。
这个号码是宋宋的？宋宋她还活着？
每每想到这里，秦岚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激动得颤抖，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让她失去了以往的理智。
“暂时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她既然使用过那么多次这个号码，那么必定会有一些线索！现在立刻去给我调查，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
她拔高了声音命令帮她办事的人，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烦。
“就算查不出她的身份，至少让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秦总，奶已经冲好了，要我喂安安少爷喝吗？”小鱼端着温热的牛奶站在书房门口，听见了秦岚刚刚的谈话，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
“嗯，你把安安喂饱了之后就哄他睡觉，我有事情要立刻出去！”
“秦总……”
小鱼盯着秦岚高挑的背影唤了一声却没有勇气追上去。
她将奶瓶递给了安安，见他喝得满足，松一口气的同时想到另一件事，心里顿时一惊。
朱总吩咐过，如果秦总独自出门，她必须要通报，所以她现在必须想办法，尽快通知朱总才对。
这边秦岚出了书房，没过五分钟，电话那头的人便将宋聿兮的定位地点发给了秦岚，秦岚只看了一眼，便驾驶着豪车前往。
“宋宋，你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我真的不是故意接你电话，而且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对那个人说一句不该说的。”
韩哲将宋聿兮载回了a市暂时落脚的地方，一个不大的公寓，虽然面积小却也五脏俱全，电器摆设都很齐全。
自顾自开门进了房间，任由韩哲在身后念叨，宋聿兮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来缓缓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冲击。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我现在只想静一静。”
“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的。”韩哲挠了挠头走出去像个犯错的孩子。
慢吞吞朝外挪了几步，见宋聿兮没有挽留他也只能走出去，一屁股坐在了楼道的台阶上，一个人自言自语。
“韩哲，枉你还是个博士，现在却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喜欢的是唐琳姐却没有告白的勇气，现在你好像又给宋宋添了麻烦……”
“抱歉，打扰一下。”
一双尖头灰皮高跟鞋出现在了韩哲的眼前。
顺着这双脚，韩哲诧异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肤白腿长颜值高到爆表的女人。
她有一双深邃而狭长的丹凤眼，充满韵味与气质的面容让人猜不到她的年龄。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韩哲站起身，望向眼前的女人却受挫的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
“我是来找人的。”
秦岚面色平和，其实早已认出韩哲就是今天接电话的那个男人。
“找人？你找谁，我是新搬来的，跟附近的人都不熟。”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秦岚对着韩哲身后的房门努努嘴，“我想我找的人你应该认识。”
目光顿时变得警觉起来，韩哲上下打量了秦岚几眼，长得很漂亮只是这样的长相太具有杀伤性，让人本能的觉得危险。
“你是找宋宋的？你是她在a市的朋友吗？”
刻意打听对方的身份，韩哲琢磨着，他也没听宋宋提起过她在a市有朋友。
☆、重逢
“韩哲，你在跟谁说话呢？”
一直紧闭的屋门忽然开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四目相对，宋聿兮手中的杯子落地，身子抵着门，瞬间石化了般。
但下一秒就释然了，毕竟a市是秦岚的地盘，凭她的能力找到自己也不奇怪。
只是她脸上这幅比自己还要震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找到我了，进来坐一坐？”宋聿兮淡淡开口，拉开了门，瞥了韩哲一眼转身进屋。
“好！”
秦岚轻轻应了一声，脸上的错愕却未散去，有点猝不及防又有点难以相信，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这一刻眼眶是湿润的，似有棉花堵住了嗓子，她动了动唇，匮乏的言语难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宋聿兮刻意做出无所谓的姿态，她可不想在秦岚面前认输。
“宋宋，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明明活着却让我以为你死了，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日夜难安的滋味是多么难熬吗？
公寓朝南的窗户有稀疏的阳光透入，照出半空中飘荡的灰尘，上上下下，起起伏伏，营造出一种不真实的氛围。
秦岚走到宋聿兮的面前蹲下，紧紧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感觉到略低的体温，眼角不觉湿润。
“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半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手背传来触电般的感觉，宋聿兮冷冷收回手，抱着胳膊，一脸嘲弄，“别再演戏了！你是巴不得我不会回来吧！我已经躲着你了，你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说？”
望着空落落的手心，秦岚对宋聿兮的愤怒感到一头雾水。
望着秦岚几乎没有变化的漂亮面孔，宋聿兮神色黯然，想到的是在兰桂坊前看到了那一幕情景。
这半年虽然在国外却没少关注她的消息，自己的离开对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而如今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她已经结婚生子。
该断的就断了吧！半年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宋聿兮的神色越发冷漠。
“那你希望听到我说什么？说会永远不回来还是保证不会破坏你现在圆满的婚姻？”
“你知道我结婚的事情了？”秦岚心中一揪，原来宋宋躲着她是因为这件事情。
“当然！”
宋聿兮冷笑，心中充满难堪，半年前自己一心想要成全她，结果她却不信任自己甚至不惜绑架自己制造车祸。
跟她比起来自己真像个傻瓜。
看着宋聿兮讥讽的神色，秦岚蹙起眉头，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语气急切，“宋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结婚是我迫不得己的决定。现在你回来了，我可以立刻跟他离婚，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别开玩笑了！你已经伤害了我，你现在离婚弥补不了什么，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不，宋宋，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得知你出车祸，我到处找你，一直没有得到你的消息。有人告诉我你死了，我不相信却不得已接受事实，这半年我每天都活在地狱里，睁眼闭眼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