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1 / 2)

隋程与禁军统领是老相识,小心地绕到宫城角落去给禁军统领打招呼。还没开口,就被禁军统领发现,统领也给他几分面子,好言好语地劝他离开,不要生出事端。

隋程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块烧鹅,闲言碎语地问起话来。

君瑶趁机看清了那些学子的情况,他们整整齐齐地面宫城跪拜着,穿着书院的儒服,在前方敲响登闻鼓的人,竟是陆卓远!

上百名学子虽然有序,还有禁军把守着,可依旧是人多是非之地。禁军统领劝说隋程尽快离去,隋程也看够了热闹,带着君瑶离开了。

“我说得没错吧?”隋程拉着君瑶说道,却又满腹疑惑地低声道:“你可知这些学子为何要聚集宫门外请愿?过不久了就要会试了,依照律法,京诉就算成功,诉讼的人也可能会被治罪,在皇权之前,可没法不责众之说啊。”

这也正是君瑶的困惑。可她亲眼看见陆卓远时,心底的疑虑便豁然明朗起来。

刑部散班后,君瑶在巷口食摊处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回院子等候。她端着清热的忍冬汤,坐在桂树下,面向着紧闭的大门。

天黑之前,侯府来人,将她接进了侯府中。在漱玉阁等了许久,明长昱才一身清爽地出现。

许是来之前洗漱过,他穿得很随意,宽松柔软的衣裳闲散轻垂,似隐居云雾深山的隐士。大约在侯府中,这远离纷繁扰扰的一刻,他才有这样难得的放松之态。

君瑶一见他,便说起今日宫城外学子集聚请愿,并敲响登闻鼓之事。

明长昱知她心有疑惑,解释道:“这些的确是我安排的。此次京诉的人,并非凡夫俗子,圣上不会不闻不问,我的目的,是让陆卓远站在朝堂之上,为于慎被害案与赵世祺被嫁祸案做一个了结。”

于慎与赵世祺的案子,牵涉到凌云书院,也是皇上广开寒门学子入仕之路的关键。一直以来,皇帝一直受几大世家门阀的掣肘,江山半壁,也盘根错节着世家门阀的势力。若想收敛甚至慢慢瓦解世家的力量,皇帝与世家各组必定会有当面对立的一天。

而明日的朝堂,便是这一天到来的前奏。

“明日你随我一同入宫,在案情需要时,由你说案解释。”明长昱说道。

君瑶僵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有破案的经验,从从没步入过威严的宫廷,从未面对过满朝文武。她立即抓住明长昱的袖子,好奇既兴奋地问:“那我该做什么?说什么?穿什么衣服?头发怎么梳呢?”

明长昱失笑,轻轻握住她的手:“不用想得太复杂,该如何做我会详细告知你。你随我入宫后,会有一个叫周禄的宦官跟随你左右,他是我的人,有何疑问或需要,只需和他讲就好。至于该如何说话……宫内耳目众多,的确要谨言慎行。穿衣梳头一事,明早我会让红砚来为你安排。”

君瑶已经平缓下来,点了点头。

这一晚,她留宿漱玉阁,安稳地睡了一觉。次日清晨,天未明,京城的晨钟氤氲着淡淡的薄雾,飘入沉睡者的耳中。君瑶窝在被中,听着早已熟悉的钟声,恍然想起今日的安排,不等红砚来喊,她已自行起床。

明长昱给她准备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官吏所穿的衣服,叫人熨得干净熨帖,熏了淡淡的皂香,很是合身。至于头发,自然也是梳简单的发髻,束缎带。

方穿戴整齐,明长昱已入了院。身为侯爵,他的朝服必然华贵威严,七梁冠,赤罗衣,青色缂丝衣缘,似沐浴如火朝霞而出。当风而立,勾起玉带软丝,宛若青树迎风立,犹如朝阳拂云开。

君瑶站在檐下,远远地望着,心道难怪这天下如此多的人追逐名利权势。当那身代表身份的衣裳着于身上时,只令人远远看着,已心生荡漾膜拜。如此幻妙的吸引力,何人能抵制得了?

明长昱带着她用了早饭,特意吩咐她多吃一些。自古以来,上朝就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文武百官乃至皇帝,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有人甚至连饭都来不及吃,等到散朝时,说不定已过了几个时辰。有聪明些的官员,离皇帝较远,偶尔自带吃食藏于袖中,实在顶不住饥饿,便想办法偷偷吃点垫着。

君瑶思索着这一日的上朝时间只怕比往常更久,连忙揣了几块糕点。

时辰将至,君瑶与明长昱一同前往皇宫。那些集聚在宫门外的学子们,依旧整整齐齐如昨日,登闻鼓的声音有序不断,伴着从共门内流出的霞光徐徐而出。不少官员已到了宫门之外,正三三两两相聚谈话。见明长昱的马车到达后,便纷纷安静下来,或客套或恭敬地行礼问好。

明长昱一一周旋应付,而后命人换了小轿,由人抬着进了宫门,暂且将君瑶留在了马车上,等有消息召见时,由叫做周禄的宦官将她带进去。

今日的朝堂,必定惊澜波折。皇帝由仪仗队护着入殿之后,文武百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得知皇帝已经召见了敲响登闻鼓的人。这一天的时间下来,谁还没打听清楚敲鼓的人是谁,那这么多年的朝堂就白混了。一个小小的工部司计史,官级小得不如一只蚂蚁,敲响登闻鼓能闹出什么风雨来?但转念细想,联想到在工部任职的赵世祺,以及凌云书院的案子,就能明白其中关窍来。

敲响登闻鼓京诉,在得到皇帝受理之前,不管是谁,都要先承受杖责之刑。杖责听起来不算严重,但挺不过去的人也不少。有人盼望着陆卓远立即死在杖责之下,却不料半个时辰后,陆卓远被人押解着入了大殿。

身受重伤,陆卓远依旧庄重严肃地下跪行礼:“微臣陆卓远,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帝的在朝堂上的声音万年不变,沉稳持重,紧接着又问:“你敲鼓京诉,所为何事?若只是无理取闹,集结学子威胁,你应知罪!”

陆卓远双手高举早已写好的罪状,叩首高声道:“微臣誓死得见天颜,只求陛下圣裁!微臣要状告赵家嫡子、工部司员外郎赵世祺!一告他贪污牟利,数次贪墨工部建造银两;二告他欺上瞒下,巧立工程名目,从中获取暴利;三告他勾结官商,结党盈利;四告他收受贿赂,勾结吏部官员,卖官鬻爵,中饱私囊;五告世族赵家,明知赵世祺胆大包天,不顾王法,却包庇纵容,不加以制止,反而与其同谋私利,徇私枉法!”

这一字字,一声声,高昂清晰,似惊雷般响彻整个大殿,惊得文武百官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片刻后,大殿内的人才犹如炸开了锅,乱成一锅粥。无数人纷纷执笏上前,痛斥陆卓远信口开河,毫无证据,藐视皇威!

“罪臣句句属实,皆有证据,请陛下明察!”陆卓远跪直身高呼,声音力压嘈杂之语。

眼见皇帝要开口,众人这才安静夏来。皇帝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赵氏一族刑部尚书赵柏文身上,赵柏文立即跪地叩首:“陛下,臣有罪。”

皇帝冷声问:“你有什么罪?”

赵柏文佝偻着背脊,悲痛地说道:“臣教子不严,以至他行止无端,惹人非议,故而臣有罪。”

原来无数条罪证,到了他这里,只是行止无端而已。赵世祺虽已是穷途末路,赵家人也救不了,可到底是赵柏文的亲生儿子,还没走到最后关头,他到底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儿子。

皇帝沉重的眼神扫过众人,他说道:“依祖制,朕既然接了陆卓远的诉状,就必须立即着人调查。诸位爱卿认为谁可但此重任?”

事到如今,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怎么还会不明白?可一方是皇帝,一方是赵家,千丝万缕的复杂联系实在让人不知该如何处理。众人面面相觑,即便是有人欲意上前,也被身旁的人拉住,示意其不可妄动。

就在此时,与赵家有姻亲关系的谢家族人崔奉执笏而出,上前叩拜说道:“陛下,微臣认为事有轻重缓急,也分先来后到。如今是赵世祺赵员外郎蒙受冤屈,先前在凌云书院发生的案子尚未真相大白,赵员外郎可能被嫁祸蒙受冤屈之事尚未破解,如今便有人擅自京诉,欲加之罪,无凭无据,实在不可信!哪怕依据祖制,需三法司共同审理,也需先将凌云书院的案子审理清楚,才好审理今日京诉之案!”

他反复强调“凌云书院”之案,分明是将矛头转向明长昱,言辞甚是绵里藏针,暗指明长昱办事不利,事到如今仍旧未查明凌云书院于慎惨死之案。

崔奉话音一落,便有数名世家门阀之人纷纷附议,要求按先后之序,率先审查凌云书院的命案。

明长昱执笏而立,衣襟不动。在众人声阀中,他款步而出,行礼道:“臣也附议。”

轻轻然四个字,简直出乎人的意料。众人不明所以地盯着站在前排的明长昱,目光复杂,各怀心思。

然而今日这一切,正如明长昱所料,也是正是他想看到的。他宽大的衣袖轻垂沉稳,执笏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臣认为崔大人所言甚是,事有先后之分,当然需先审理凌云书院一案。届时赵世祺赵员外郎的是非清白,自然水落石出。微臣已将案情陈于奏折,并已查出凶手,请皇上决断。”

说罢,他拿出奏折,示意宦官递上去。

宦官给皇帝地上奏折,还未翻开,赵柏文却开口说道:“陛下,微臣的儿子官职虽低,可也是朝廷命官,他先前在凌云书院遭人栽赃陷害,承蒙侯爷明察秋毫,抓住真正的凶手。可如此要案重案,如何能只听大理寺一面之言,是否需开三法司会审,以示公正。”

明长昱暗哂,赵柏文现在提议开三法司会审,大有拖延时间的嫌疑。他弯唇一笑,缓声道:“好,既要开三法司,那就开。如今三法司都在这里,都察院御史、大理寺、刑部,一方不缺,何不现在就审凌云书院于慎被害一案?”

话音方落,再次掀起风雨。同样是反对与赞同之声交杂不绝。赞同之人的理由,自然与明长昱一样。而反对之人,则认为此乃朝堂,自本朝开国以来,就没有用于三法司审案过。

最终是皇帝厉声打破议论之声,他面色沉肃,厉声道:“朕今日接了京诉,断没有拖延之理,否则天下人如何看待朕?若真等重开三法司,也不知要拖延到何年何月!既然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在这里开审有何不可?朕今日就偏要在此处看着,立刻开三法司,会审凌云书院一案!”

圣旨已下,明长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旨。与此同时,各方人马早已安排妥当,在旨意下达的一刻,便快速奔走出宫,将相关人和物整整齐齐地召入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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