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瑶顿时头大,连问:“皇上怎么说?”
“皇上没有立即答应,何况不少人也提出反对。”明长昱淡淡地说。他深深看着她,说:“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你去做。”
君瑶侧首,有些好奇。
明长昱眉心微蹙,声音也稍淡下去:“今日见着长霖?”
君瑶点点头,明长霖飒爽威风的模样,她只怕毕生难忘。她从来不曾想过,原来一个妙龄的少女,可以活得如此干净利落。
提到胞妹,明长昱神色也柔和了不少,甚至带着几分宠溺,说道:“她入军好多年了,本不打算这么快回来。只是太后连赏赐了几回,她再不回京谢恩,就有些失礼了。”
明长霖人尚且不在京中,太后便接连赏赐,这未免有些怪异。君瑶未及深思,便听明长昱说道:“太后不仅赏赐了长霖,还赏赐了你。”
这更让君瑶意外了。她心绪几转,疑惑地问:“难道太后想见我?”
京中的人只隐约听闻明长昱带了未婚妻入府,却从未亲眼见过,更不知这未婚妻的身份。侯府也将未婚妻保护得太好,平日从未见过。太后接连赏赐,极有可能是想让君瑶入宫谢恩,趁机探一探她这个未婚妻的虚实。
她心思灵敏,明长昱也无须多做解释,安抚道:“你不用担心,长霖会陪你入宫。就算太后有所意图,也不会在宫中明目张胆的动手。”
君瑶并不担心,只是有些茫然:“为何太后突然想见我?”
明长昱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轻抚过她细嫩的耳垂,轻声道:“这个你也无须担心,如论她想怎样,侯府都有应对的能力。”
君瑶抿唇,轻声一叹。
河安赵家失势之后,太后背后的京城赵家也会受到牵连。京城赵家在第一时间与河安赵家摘净了干系,行事上也收敛了不少。太后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眼下见太后是其次,君瑶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若是太后察觉她身份有问题,岂不是会连累侯府?
明长昱敢将君瑶堂而皇之地接入府中做未婚妻,自然就不怕他人来查探她的身世。他一份户籍卷宗递给君瑶,说道:“你的身份早已为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记牢就可。”
君瑶翻开卷宗,才知道明长昱为她安排了一个阁老孙女的身份。
几年前,朝中有位德高望重的阁老致仕离京,这位阁老名唤刘正,是两朝元老,备受尊崇。这位阁老身世凄苦,只有一个血亲孙女刘蓁。他致仕时,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孙女。可惜刘老年事已高,致仕不久后便过世了。当时恰逢明长昱带兵路过,为刘老安排了后事,也安置好了刘蓁。刘蓁年少成为孤儿,一时又失去祖父,哀痛之下生无可恋,不久后追随祖父去了。
彼时明长昱匆忙路过,简单为刘蓁处理了后事,也为将她过世的消息报于当地官府,所以刘蓁的户籍还在。且刘老处事低调,当地的人都不曾与他有过深交,更不知有刘蓁此人。
君瑶正好,顺理成章就成了刘蓁。这个清白的身份,比楚家女之女更安全些。
何况,侯府坚称与刘老有婚约,也并没有人能否认,这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君瑶记住了卷宗资料,又听明长昱说:“宫中的礼仪繁琐,不容出错,这几日你向刑部告假,留在府中学礼仪规矩。”
这让人听了头疼,君瑶蹙了蹙眉。
明长昱上下打量着她,肃然问:“按理说,你的衣服尺寸该有些不同了?”
君瑶不明就里,撞上他探究的眼神,心头悸然,说:“长高了些。”刑部的皂服尺寸稍大,但她身量小,还可将就穿一段时间。
“那……”明长昱认真地问:“别的地方呢?”
她平日穿的皂服于她而言宽松了些,可好处在于将身形都盖住,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发育不好的少年。至于胸部……也还好。
她面上隐约露了薄怒,在她翻脸之前,明长昱失声而笑:“入宫需步步谨慎,衣裳也有礼制不可出错,我让人做了几套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君瑶起伏如涟的心绪无处宣泄,只好板着脸说:“我可不会穿。”
明长昱笑意更浓:“我会穿,可要我帮忙?”
火辣快速蔓延至脸上,君瑶抬眸瞧见他风光霁月正人君子的模样,顿时语塞。他懒洋洋地候在门外的红砚招了招手,红砚立即转身出门,而后带着两位侍女进来,侍女一人端着吃食,一人捧着几套女装。
相较于日常的衣裳,入宫的衣裳更加繁复,锦绣华光的衣袂之中,单一枚盘扣便已极尽缛琐。这几套服饰按侯夫人服饰定做,但因君瑶身份特殊,在大多细节上任由差距。外衫华服如月色浮光,锈制云纹,霞帔似锦,与华服相得益彰,垂于前身,其上云霞翟纹淡雅素然,空灵婉转。按常制,本该有蟒服,但明长昱令人改制,并不越矩。
君瑶在红砚的协助下,花了好大片刻才将一整套衣裳穿好。她步履沉缓地绕过屏风,扶着鬓发上珠翠点缀的步摇,呆怔地看着明长昱。
眼前的少女,仿佛褪去往日青涩,端然亭立于身前,似一株清素的花苞,终于染上令人沉醉之色,袅娜地开放了。
她走得急,步摇珠子撞到眼睛,杏眸带雾,濛濛秋水似的看着他,要将情绪直接浸到他心里。明长昱不由抬手扶住盈盈摇曳的步摇,目光轻垂,触及她衣下雪白细嫩的肌肤。那样柔嫩的触感,像雨后白荷,柔嫩带香,似掩非掩,令人动魄。
他轻咳一声,问:“怎样?合身吗?”
“合身,”君瑶僵着脖子不敢点头,“就是有些沉。”她打着商量,问:“能不能少穿一件,少戴些发饰珠环?”
明长昱尚未开口,一旁的红砚谨慎地说:“姑娘,这已经比常制要少大半了。”
君瑶愕然:“若是按常制穿,岂非累死?”
明长昱眉眼带笑:“待你穿上那日就知道了。”
君瑶不曾深想,她用手扇了扇风。高门贵府、皇家世族的人,的确活得精致奢侈,可身上的华服,何曾不是一种枷锁?且不论穿上之后,为这高贵的身份所背负的荣辱,光这又厚又沉的服饰,也可令人穿上后劳累疲惫。
脱下服饰后,君瑶吃过饭,赶往刑部告假。
她的顶头上司隋程问了她告假的理由,得知是君瑶病了,要在家中养病,他二话不说直接批准了。过了半晌,又有些后悔,扯着她的袖子问:“你这一去就是好几日,万一我又遇到案子了可如何是好?若你的亲戚身体没问题,你可要尽快赶回来。”
“一定,”君瑶点点头,到底有些心虚,心想着赶紧离开。哪知还未出刑部大门,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人影穿过庭中如星的光束,朗月初雪般温和淡然,见到君瑶,缓缓地扬起唇角微笑。他依旧是那副病态的模样,身形清瘦如清隽的细竹,步伐缓慢虚浮,却款然沉稳。
“阿楚,”李青林在她身前停下,关心地问:“你要修养几日?”
君瑶向他行礼,“大夫说我体虚,又受了伤没玩好,不过大人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李青林轻轻捏住宽大的衣袖,抿了抿唇,轻声问:“大夫怎么说,可严重?”
君瑶心头一凜,心头腹诽谎言并不好说,若告诉他自己的病情,万一他要亲自来看望自己如何是好?
偏李青林想法还跟她一样,温言道:“若有需要,我立即让太医来为你医治。”
君瑶婉言谢绝:“我只是体虚需要调养,也不是大病,休息几日就好了。”她信誓旦旦地向隋程保证:“不出五六日,我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