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有些糊涂,心道适得其反了?不,是无论怎么说,最后都会出现这种结果吧?吴邪不知道,关于长生不老之事,早几年南京城中闹出轩然大波,牵扯了许多豪门仕族,死了不少人,视为禁忌,更别提起死回生,差点儿内部解决,无须日本人动手。
现下,吴邪说出这话,吴二白以为他在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外加古桐花去世,他产生这种想法理所当然。吴二白竟没法怀疑吴邪正说假话,因为一切尽在情理中,找张家族长办这事儿也是唯一的捷径。
倒是张起灵,好像被吴邪唬住了。不过吴邪在灵堂时对他提过,要送古桐花去西藏,那会儿吴邪虽情绪低落,语气却异常肯定,于是吴邪现在说的话,张起灵没全信,但也没全不信,至少他的某些想法跟吴二白差不多,就是吴邪要复活自己的娘是很正常的事。而且,确实是自己的族人杀害了古桐花,吴邪让他代为偿债无可厚非。
“我不跟他离婚,他欠我的。”吴邪故作耿耿于怀道。
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一句话,谁欠谁的,上一辈谁欠谁,分不清楚了。
听到吴邪这么说,吴二白的手背已经冒出鼓暴的青筋,如果吴邪是他儿子,他早已无所不用其极的强行分开他们。偏偏吴邪只是侄子,他不便怎么着,大哥生性敦厚,一直忙于公事无暇照顾吴邪,若大哥亲自来说,吴邪买不买账还是一个问号。吴邪留洋这几年,性子好像起了变化,再不是听话的小侄子,而成了孤行己见的混蛋不孝子。
“二叔,我的意思很清楚了。”吴邪一字一顿道:“我不离婚。”
吴二白瞄了吴邪一眼,坐下来,开始思考,几分钟后,他抬头看向张起灵的侧脸。张起灵本是望着吴邪的,察觉到吴二白的目光,便转过头,凝视着吴二白。又过了一会儿,吴二白缓缓开口:“那件事你不是不清楚,你竟然还答应他,你要害死他吗?”
张起灵面无表情。
吴邪没吱声,想了一圈,没想出“那件事”是哪件事,内心茫然疑惑,但表面镇定非常。
“你想害死他吗?”吴二白重复着这句话。
换做平时,吴邪估计已经忍不住发问,可现下只能憋着,装作什么都清楚,其实彻彻底底被蒙在鼓里。
“你想害死他吗?”第三遍。
终于,吴二白话音刚落,张起灵淡淡的开口道:“不,我会保护他。”
吴邪心里那个舒坦呀,赛过三伏天喝冰镇酸梅汤,通体舒泰。
吴二白冷笑一声,表情凛若冰霜,“原来你拿这个诱惑他,难怪他不听我的话。”然后,他看向吴邪,“你竟然也信这种歪门邪道。”
吴邪“嗯”了声,说:“我信,我就是相信。”实际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反正二叔现在认为他是有所有目的才不愿跟张起灵离婚,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己想想,他不同意与张起灵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志同道合,心心相惜,共赴国难?或者由于上一辈的纠葛将他俩变成了命运共同体?再或者,因为娘希望他们成为朋友?
成为朋友也不用霸占着人家妻子的名分,叫人一辈子打光棍吧!何况这样下去,自己同样要打一辈子光棍,简直损人不利己。吴邪头疼,懒得继续思考,而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吴邪瞄了瞄吴二白,吴二白铁青的脸上隐约透出失望,他对这个从小精心培养的侄子失望了,因为他居然打起旁门左道的主意。
吴邪非常抑塞,心想难道倒斗就不是旁门左道了?倒斗可不是多么高尚的行为。他们家祖上不正是靠旁门左道发家的吗?
这时,吴二白又开口了,“吴邪,你是不是确定不离婚?哪怕赔上吴家的名声,让你的长辈受尽耻笑,被人戳脊梁骨嘲笑,你都不离婚?”
“二叔……”
吴二白说的皆是实情,吴家现在的境况只比“被人戳脊梁骨嘲笑”好一点。至于好在哪里,那便是外人不会当着你的面戳你脊梁骨,然后嘲笑你。
“吴邪。”吴二白眯起眼睛望着吴邪。
吴邪应了声,嗫嚅了会儿,听不清嘴里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他挺直腰身,缓慢而清晰的对吴二白道:“二叔,走自己的路。”
走自己的路,小邪。
吴邪忆起古桐花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古桐花是个奇女子,一直走着自己的路,无论对错,无论是非曲直,甚至无论结果。她追寻心之归属,在别人眼中顽固执拗,忘我癫狂,却依然无怨无悔,舍尽世间一切,宁愿承受莫大的痛苦,承受所有人都离她而去的悲伤,也要沿着来自过去的,那道已经消失的轨迹,前进,前进,期冀最后与他汇合。
吴邪是她的儿子,当然继承了她的性格。
“我要做我想做的事。”吴邪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张起灵,嘴里却对吴二白道:“我现在要跟着他,我不离婚。”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或许吴邪这么说有些自私,然而这个时代,年轻人与长辈进行思想碰撞乃常有的事。在新思潮冲击旧制度的大环境下,吴邪试图挣脱家庭束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并不是罪无可赦。现在,他只是拒绝与张起灵离婚,往后,他将拒绝更多不合理的要求。他拒绝所谓门当户对的联姻,拒绝效忠孱弱腐败的政权,拒绝阿谀奉陈,拒绝安逸享乐,拒绝上辈为他铺垫的“康庄大道”,迈上一条荆棘之路。
这样的吴邪,令吴二白十分陌生,亦令他极为震怒。吴二白是跟吴三省打了包票的,当时吴三省说要用武力制服不听话的侄子,把那个日本女人丢出去,吴二白阻止了他。
吴二白与张海杏合作,一方面,是他不想对吴邪动粗,叫外人看笑话,另一方面是他有私心,对张海杏口中的传国玉玺极感兴趣。如果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事儿,不过分伤及吴邪,他宁愿暂时放张起灵一马,只叫他离开吴家便行。可是吴邪却辜负他一番好意,不吃软的,偏吃硬的,胃口好的不是时候。这吴三省还不知道浅川裕子是张起灵易容的,若知道了,今晚吴邪定会被他用马鞭抽得皮开肉绽。而且,吴家最高长辈,自己的娘,吴老夫人,要是她知道吴邪带回来的,说是喜欢的女子正是那个娶了自己孙子的张起灵,估计又要气倒了。
吴二白表情冰冷,坐下来,手指叩着案几,暗想讲理行不通,难道要学吴三省那套,直接抡大棒?
“嘭嘭嘭。”有人敲门,缓缓地非常有节奏。
吴邪与吴二白皆愣了愣,没料到现在居然有人敢敲门。这屋里有胆儿来打搅他们的,除了吴三省不做他想。为什么只有吴三省呢?因为吴老夫人不会来敲门,她说了,不管这烂摊子,叫儿子、孙子自行收拾。但依吴三省的性子及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他万不会敲门,他一定是用踹的。
吴邪看了眼吴二白,吴二白竟似微微有些怔然。
张起灵转过头,也看着对面的门。
吴邪等了一会儿,见吴二白没有反对,便走过去打开房门。他有种预感,接下来出现在门口的人也许能够使事情有所转折,平常人不会削尖脑袋往枪口上撞,尤其这时候。当然,这完全来自他不靠谱的猜测,并无十足把握。
吴邪捏住竹节样式的门把手,拉开,走廊的光芒照进来,被一个穿着灰色阴丹士林布长袍,下身西服裤子,黑皮鞋的人遮去一半。
吴邪一惊,望着眼前的人,呆若木鸡。
这个人,怎么说呢?一副知识分子打扮。这种打扮落后于潮流,与时髦背道而驰,就算这人身材笔挺,五官端正,依然经不住乱糟糟的头发,黑框的厚镜片眼镜,而且整个人闻起起来散发出一股陈年旧书的味道,仿佛刚从哪个发霉的书库里钻出来。
“爹。”吴邪心虚的喊了声。
吴一穷摘下眼镜,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棉布,擦了擦镜片。稍后,他把眼镜戴回去,心平气和的扫了吴邪一眼。
“爹……”
吴一穷点头,伸手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你回来了,小邪。”
“我回……”
吴邪还没说完呢,吴一穷忽然绕过他,走进吴二白的书房。
吴一穷第一次见到张起灵,是在委员长的宴会上。张起灵一身戎装,俊美异常,常伴委员长左右,俨然是“皇帝”心腹。
吴一穷远远的瞄了张起灵几眼,心说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那会儿,他不知道张起灵是谁,亦不清楚张起灵与古桐花的渊源,他不过单纯觉得张起灵不错,嗯,看起来不错,相由心生,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邪气,应是国之栋梁。
第二次见到张起灵,不,该说“听”到张起灵,是在家里的饭桌上。自己的两个弟弟满脸严肃,讨论什么远交近攻,合纵连横,对付存在了几千年的大家族。张起灵是那个家族的年轻族长,本事最高,几乎没有弱点。对于这个话题,吴一穷是没有兴趣的。然而后来,吴三省说张起灵虽然年纪不大,可在文物鉴定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吴一穷才认真将张起灵记在心里,想着有空的时候跟这个年轻人探讨探讨,交流下经验,他是搞学问的,懒得理会政治上的对立。
第三次,他真实的看到张起灵,便是在这里了。算起来,距离第二次已过去数年。就在几天前,他终于彻底了解了前妻的过去,多年疑惑一朝清晰,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反复无常,她的毅然决然,都与自己无关。不是他做得不够好,而是她根本不爱他。这个故事里,没有他,只有姓张的一群人;这个故事里,主角留下了一个儿子,继承了张家族长,以及族长之名。
吴一穷抬了抬眼镜,认真的,聚精会神的盯着张起灵。“好帅的小伙子。”他忆起初见他时的想法。但现在,他透过张起灵的脸,看着已经逝去多年的男人,那个可以被称作情敌的男人。
吴一穷的到来,吴邪与吴二白均措手不及。吴一穷也是可怜,平日醉心学问,家中存在感太低,明明是吴家长子,居然所有人都没想过他现在会来掺和一脚。他是吴邪的父亲,其实他才是光明正大管教吴邪的人。
而对张起灵来讲,猝不及防的对上吴一穷,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是张先生。”吴一穷的态度比较客气,伸出手,要跟张起灵握手。
张起灵微微一怔,伸出手,握住吴一穷的手。
“你好,你好。”吴一穷礼貌的笑了。
张起灵轻轻颔首,“您好。”
这场面,太诡异了,吴邪已经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所感。他快步走到吴一穷身后,望了望张起灵,瞄了瞄吴二白,吴二白惊异过后决定冷眼旁观,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至于张起灵,吴邪发现他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慌乱,很淡很淡,转瞬即逝。
吴邪的心痛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其实张起灵害怕见到自己的父亲,他会觉得有愧于父亲,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爹……”吴邪轻轻出声。
吴一穷却像没听到,依旧握着张起灵的手,满面春风的道:“听说张先生在文物鉴定方面造诣颇深,我很早之前就想见你,要不我们现在约个时间,改日请张先生到我的办公室细谈?”
吴邪很尴尬,他被彻底无视了。
同时,张起灵琢磨不透吴一穷的意思,只盯着两人的手,不吐一字。
过了半分钟,吴一穷松开张起灵的手,和蔼的笑起来:“张先生太拘谨了。”
张起灵看着他的眼睛,回答说:“是晚辈失礼。”
吴一穷“呵呵”两声,点头,“品貌非凡,国之脊梁,可是,做儿婿似乎还是有点不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吴一穷说的话,将张起灵与吴邪都吓了一跳。究其原因不是说话内容,而是前面还好生寒暄,下一秒便忽然转折,叫人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吴邪不出声了,喊了两次爹,爹不理,现在继续喊,想必更不理。
张起灵直直的站在吴一穷面前,就像吴一穷是那位蒋姓人士,张起灵恭顺严肃,静默等待吴一穷下面要说的话。
表面静默,实际心底惴惴不安,张起灵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认识吴邪之后,他似乎越来越像个普通人,喜怒哀乐离他不再遥远,他已不是那个连想念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孩子。
吴一穷顿了顿,朝张起灵笑道:“张先生,别紧张。”
吴邪瞪着吴一穷的背影,手心里全是汗水。
父亲不一样了,跟平时的感觉不一样,虽然他还是敦厚老实好说话的模样,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张先生。”吴一穷抬起头,“你跟小邪离婚吧。”他平静的道。
张起灵一怔。吴一穷让他跟吴邪离婚,其实他不必怔然,吴一穷是吴邪的父亲,他是最具权力提出此种要求的人。但他是笑着说的,就像不经意间对老朋友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可那并不是小小的要求,这个要求也许会改变自己与吴邪的未来。
“爹!”吴邪这下可顾不上父亲理不理他,跑到吴一穷身边,说:“爹,我……”
“不许说话!”吴一穷扭头,严厉的看了吴邪一眼。
吴邪张着嘴,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硬是没讲出来。
吴一穷又转过头,继续瞄着张起灵,“张先生,数天前,你做了一件轰动南京城的事,牵扯到我们家,我有些生气,但我想你们这样做应是有原因的。于是,一个星期前,我被三弟告知了原因。他们知道得比我多,比我早,他们与你们家的恩怨,我从头到尾未参与过,我担心的是我的前妻,她毕竟是小邪的生母,而且我们夫妻一场,夫妻缘分虽尽,朋友情分尚在,我不能袖手旁观,便托人打听周旋,想让你们家放过她。直到昨天,我三弟一个还活着的人给自己发了讣告,我二弟不得已将来龙去脉全盘托出,我才明白,我在这件事中起不了任何作用。”
“爹。”吴邪觉得很难受。
“不瞒你们说,我前妻在吴家呆了六年,这期间我两个精明的弟弟没能察觉她的过去,我父亲起的作用不算小。你们张家对此事也没有透露分毫,我认为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过去的事,是上一辈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你们。你要跟小邪做朋友,我不会反对,我想这亦是我前妻的愿望。可是,你们年轻人儿戏过头总要回归正途,你是男人,小邪也是男人,以后要各自婚娶,为家族开枝散叶。若你不嫌弃,小邪以后生的孩子可以跟你的孩子结成娃娃亲,同性的话,义结金兰。怎么样?我觉得这样挺好,化干戈为玉帛,总比做敌人强。”
娃娃亲?
房间里有四个人,除了吴一穷本人,只怕剩下的三人都不会答应。果然,吴二白抬起下巴,一副想打断吴一穷的表情。不过,吴邪在他前面开了口,只听吴邪干笑两声,急急的道:“爹,虽然这是好事,但您也想得太远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行吗?”
张起灵从未想过结婚生子,所以吴一穷提出娃娃亲后,他是怔了又怔,迟疑着不知怎么接吴一穷的话。
“小邪,我不是叫你不要讲话么!”吴一穷摆出严父的姿态,呵斥了吴邪一句。
吴邪满脸纠结,憋屈的闭起嘴,向张起灵投去一瞥,那意思很明白,叫他拒绝。
张起灵是想拒绝,可是,他发现他能够拒绝世上任何人,甚至吴邪,唯独不知怎么开口拒绝吴邪的父亲。他,或者他的父亲,欠吴邪的父亲太多,多得没法还清。
吴一穷看着张起灵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习惯性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接着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跟小邪他娘,典型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不过我没什么可后悔的,我不怨她,我能理解她。她走了,没给我留下什么,除了小邪,她唯一留给我的儿子。”
张起灵望着吴一穷,这就是父亲吗?这就是普天之下父亲共同的模样?
“张先生,我不需要他以后多么有出息,我只希望他能幸福,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等他老了,不会像我这样孑然一身,他会有一个贤良温婉的女子陪伴身边,未来有子承欢膝下,儿孙满堂。对我来说,他平安终老是我最大的愿望,这样,我死了之后也能给他母亲一个交代。我不恨桐花,她虽然对我吝啬感情,可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的儿子,姓吴,叫吴邪,是我跟桐花唯一仅存的联系。”话说多了,吴一穷便不似刚才那般平静,摘下眼镜用指腹抹了抹,戴回去,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是我的……宝贝。”这大概是吴邪与吴二白听过的,以及吴一穷本人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吴邪十分震惊,他那永远诚朴守分,即使满腹经纶却从不舌灿莲花、甜言蜜语,绝不轻易表露感情的父亲竟然当着别人的面称呼自己为宝贝。要知道年幼时他哭着让父亲喊他一声“宝宝”,父亲都是不搭理他的。
“张先生。”吴一穷后退,慢慢地弯腰,居然给张起灵鞠了一躬,“请你跟我的儿子离婚!”
吴邪震住了,说不出话,或者叫忘记了要说什么。
吴二白十分动容,从椅子上站起来,提高声音道:“大哥,你这是干嘛!”
张起灵连忙伸手去扶,惊愕的同时,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懊丧。不能拒绝,没法拒绝,吴一穷让他跟吴邪离婚,尽管他是那么不情愿。
“张先生。”吴一穷没有起身,保持着鞠躬的状态,仰面死死盯着张起灵的脸。那架势,仿佛张起灵不答应,他就一辈子不起来。
吴邪回过神,伸手抓住吴一穷的胳膊,“爹,不要这样。”可吴一穷不听他的,书呆子认死理,十匹马都拉不回。吴邪慌了,他觉得父亲这样子是自己大不孝,而且他拒绝不了父亲,那么张起灵呢?难道张起灵可以硬心拒绝这样的父亲?
当然是不可能的。
吴一穷说:“张先生,鞠躬不行,我就给你跪下。”
张起灵的肩膀颤了颤。
吴一穷作势要跪,被张起灵跟吴邪强行拉住。案几边,吴二白起先十分郁闷,但这会儿,他不郁闷了,他看了看对面三人,重新坐回原位。吴一穷的方法才是最正确的方法,吴一穷出马,事半功倍,也许一开始就应该请大哥摆平吴邪与张起灵。
“爹,爹。”吴邪皱眉,要把他爹扶正。
吴一穷甩手,从吴邪怀中抽出大半截胳膊。
“爹!”
“张先生。”吴一穷双膝下沉,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张起灵和吴邪的胳膊上。
吴邪慌忙看向张起灵,张起灵也看了他一眼,四目交汇,张起灵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张起灵,不要!吴邪于心中呐喊。然后,吴邪摇头,拼命的摇头。
张起灵闭起眼睛,仅一秒,睁开。吴邪望过去,张起灵的眼神有些许悲哀,情绪也开始颓靡不振。“我知道了。”张起灵收回落在吴邪脸上的目光,对着吴一穷,淡淡的道。
“张起灵!”吴邪难以置信的叫起来。
张起灵松开吴一穷的胳膊,吴一穷长舒一口气。旁边,吴邪不自觉的朝张起灵迈出一步,却被吴一穷拽住。
“小邪,别再给张先生添麻烦了。”
吴邪看着张起灵,表情不知该称之笑,还是称之哭。他说:“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张先生。”明明说好的,说好不离婚,说好去西藏,说好一起做很多事。现在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吴邪异常难过,并且毫不掩饰的在张起灵面前表现出来。
吴邪难过,张起灵就好受吗?张起灵不敢继续对着吴邪的眼睛,微微侧头,瞄向吴一穷。
吴一穷已经直起腰,张嘴给张起灵道了声谢,“谢谢你,张先生。”
张起灵默了几秒,轻声回答:“不用,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张起灵!”吴邪挣开吴一穷的手,非要走到张起灵身边。
吴一穷吼起来,“小邪!”这一刻,他彻底失去了知识分子的儒雅,声音大得能掀开屋顶。“你再过多纠缠,就给我跪下!”
吴邪扭头望着自己的爹,极度不情愿中夹杂着浓浓的愤怒。
“你给我老实呆着,你还没长大吗!”
“爹!”
“张先生,让你见笑了,小邪任性,是我没有教育好。明天能去办理离婚手续吗?然后再登报广而告之,这种事,还是早点办妥为好。”吴一穷对张起灵做出进一步要求。
张起灵能说什么?他当然只有同意。
“张先生?”
张起灵缄默过后,点了点头。不久,张起灵说:“打扰了,晚辈先行告辞。”
吴二白冷哼一声,倒是没说什么。他本来就跟张海杏合作,要让张起灵与自己的侄子离婚。这下好了,吴一穷将这事儿办成了,他还能得个传国玉玺,他能有什么意见?
吴一穷微笑,准备送客。
吴邪盯着张起灵的脸,尽管张起灵一直没有看他。不知为何,他想起许多事,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从第一次见到张起灵这个人开始,到斗里,到战场,到南京,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于脑海中回放。若张起灵此时离开,恐怕今生再无法与他共事,甚至,再也无法相见吧?
没有张起灵的日子?吴邪忽然一阵恐慌。这么多天来时刻伴随左右的男人从此以后不再出现?他不能接受,他无法接受!
“我不离!”吴邪朝张起灵大叫一声。“张起灵,我不离,你答应我了!”
张起灵身子轻轻一颤,依旧没有扭头看吴邪。
吴邪侧身面对吴一穷,“爹,我还有事没做,先不离婚,这是一个协议,我怕他失信。”
吴一穷没说话,只看着吴邪,过了会儿,他走到吴邪面前,突然抬手给了吴邪一巴掌。“啪!”清脆响亮的声音震惊了张起灵与吴二白。要知道吴一穷从来没打过谁,尤其这次打的还是儿子。
“吴邪?”张起灵终于没法忽视吴邪了,吴邪被打得踉跄几步,撞到他的身上。
吴二白站起来,“大哥。”
吴邪捂着火辣辣的右脸颊,瞠目结舌的瞄着吴一穷。
“吴邪!我说的话,你不听是不是?你不听可以,滚出去!以后别进我吴家的门,我们脱离父子关系!”吴一穷打了吴邪后,胸脯剧烈起伏,看样子气得不轻。
“爹……”吴邪咽了口唾沫。
吴一穷脸色铁青,用手指着地面,“跪下!”
吴邪没动。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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