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简直要疯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假设。人家正经的生意人,哪里有什么秘密?”
“你连人都不认识,从哪里知道人家是“正经”人?”李秋宁质问:“你满脑子就想着让我嫁一门好亲,给你们增光添彩。然后拿夫家的银子孝敬你们,再拉拔两个弟弟,是也不是?”
是!
胡氏希望女儿拉拔两个儿子。
但是,她也是真心希望女儿过得好!
柳纭娘若有所思,突然问:“何家有什么秘密?”
李秋宁别开眼,闷闷道:“我不知道。”她年纪还小,不能顶门立户,暂时不能离家。不能把长辈全得罪光了。尤其是性情大变后愿意护着她的祖母,绝不能让其寒心。
她忍下了心头的憋屈和愤怒,尽量语气和缓:“奶,我不瞒你。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有点预感。比如那三株药材,我一开始是不认识的,但我在林子里看到它们之后就特别想要。结果它们竟然值那么多银子,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有时候我走路都会特意选另外一条,紧接着,本来的那条就会多少出点事。何家的这门婚事,我只想想就觉得胸口难受,好像要被闷死了一般……这门婚事定下,对我绝对没有好处。”
她说得神乎其神,胡氏半信半疑:“你是不是故意编的?”
李秋宁不想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一直瞒得挺好。但家里人实在拎不清,她认为有必要透露一点,比如,这神奇的预感就挺合适。
“我之前老是喜欢往山里跑,就是感觉到林子里有好东西。”顿了顿,她继续道:“如果我再进山,应该还能找得到值钱的药材。”
胡氏大喜:“真的?”
李秋宁强调:“何家的这门亲事,绝对不行!”
胡氏并没有信了女儿,哪怕女儿说了那样一番话,她也不认为何家这门婚事就不能结,这个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胆敢杀人害命的,她反正是还没见到过。
无论何家公子是因为重病,还是因为有心上人不能娶进门故意找女儿做一个摆设都不要紧,只要女儿不在乎感情,不在乎男人,进门后好好孝敬提亲的何夫人,日子就不会差。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说。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进山!”
出门后,跑去寻了小杨氏一个破盆子,拿了就走。
小杨氏正暗戳戳听大房的热闹,看到胡氏拿了自家木盆,立刻追了出来:“大嫂,那是我的。”
胡氏头也不回:“又不是外人,别这么计较。”
说到底,她觉得那一两银子太亏了。
李老三扯了一把妻子:“算了。”
“真的是越有越抠。”小杨氏嘀咕:“好几十两银子,竟然还看中我们的木盆。我要是有她的银子,肯定多买几个,哪怕用不上,我就摆在院子里玩,看着也舒心。”
“你少说几句吧!”李老三看着母女俩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们拿盆子做甚?”
小杨氏一怔,随即一把拽住身侧的男人:“肯定是去采药,咱们赶紧跟上!”
夫妻俩跌跌撞撞跟了出去
。
*
傍晚,一行几人回来,李秋宁木盆里摘了株一尺来高的植株,胡氏则有些蔫,三房夫妻俩的兴致也不如去时,不过,对着李秋宁还是客客气气的。
进门后,胡氏不满:“就这么点大,养到何时才能换银子?”
李秋宁面色淡然:“这周围的林子那么多人来来去去,胡大夫也经常去采药,你要想采好的,得让我进大山去。”
胡氏眼睛一亮:“让你爹带你去。”
李秋宁满脸嘲讽:“山里有大虫,还有狼和野猪,要是遇上其中一样,就别想有命回来。”
“那还是不去了。”胡氏不满女儿的态度,正想说她几句,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
她走出门,看到是自己亲娘,急忙将人往门里拉:“娘,你要过来,怎么没前说一声?”
一拉之下,没拉动人不说,自己反而被拽到了外头。
胡母压低声音:“我怎么听说,何家的婚事你不答应?”
胡氏并没有不答应,她压低声音:“秋宁不愿意。”
其实,她有些信女儿的预感,但这门婚事实在是好,这一时半会儿,她拿不定主意。
“她一个半大孩子懂什么?”胡母斥道:“你听我的,这事先答应下来。回头再慢慢跟她说。”
语罢,转身就走:“我去帮你回话。”
胡氏本来能追上,跑了两步后又放弃了。这事又不是她答应下来的,女儿也怪不着她。
村里的妇人每日早上都会去溪边洗衣,好些秘密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李秋宁最近手头有银子,为了气一家人,还故意送给小姐妹,所以,她最近人缘特别好。
“秋宁,你的命真好,好多人都说你就像是凤凰落进了山窝,早晚要回枝头去。”小姐妹一脸羡慕:“以后你成了富贵夫人,可千万别忘了我。”
李秋宁简直要疯。
85.偏心婆婆十八十岁的姑娘定……
十岁的姑娘定亲本就是一件稀奇事。
依李秋宁如今的年纪,如果不是何家特别好,是绝不会定亲的。加上小姐妹口中的富贵夫人……除了何家这门亲事不做他想。
她已经许久不在人前失态,此时却忍不住了。
小姐妹见她面色狰狞,丝毫不见刚定亲的女子该有的羞涩。早已吓得不轻,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李秋宁关上房门,抬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拂落在地,看着绣线在地上纠纠缠缠,她还不解气,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的胡氏夫妻俩想趁着过冬之前把地翻过一遍,正在地里忙碌。李秋宁是知道的,寒着一张脸直奔那处。
胡氏看到女儿过来,心里就是一突,扯了扯边上男人的袖子:“秋宁来了。”
李老大也疼过女儿的,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自认从来不像村里其他人一般重男轻女,把女儿当做畜牲使唤,也从未有过拿女儿换银子的想法,妻子要送女儿去学绣花,他不太乐意,到底也没有阻止。不过,最近女儿不听话,着实让他伤心。
伤心之余,他又认为是以前太宠着女儿,才让她愈发胆大,甚至敢和自己对着干。当即没好气道:“来就来了,又不是客,难道还要我迎接她不成?别人家的姑娘都在地里干活,她又在家里绣绣花,连饭都不做……”提起女儿,他简直满腹怨言,有时候还想动手揍人。
说话间,李秋宁已经奔到了近前,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们帮我定下了何家的亲事?”
胡氏心虚:“是,你外祖母说……”
李秋宁简直要疯,谁知道这辈子祖母不掺和她亲事了,又冒出个外祖母来,她沉声道:“我说过,谁说都没用,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我是你爹,你的婚事就该由我做主。”李老大寒着一张脸,语气不容反驳:“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老子不会害你,没有占你丝毫便宜,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总之,老子问心无愧。”
父女俩瞪得跟斗鸡眼似的,眼瞅着就要打起来。惹得周围地里的邻居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频频望来。
胡氏不赞同道:“他爹,你有话好好说。”
李老大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指女儿:“她这样的神情和态度,看老子像看仇人似的,老子怎么好好说?养她一场,老子还养错了不成?”
李秋宁气得眼泪直掉:“我嫁入何家会死的!你们是不是想让我早死?”
听到这话,夫妻俩面面相觑,胡氏想起女儿那神乎其神的预感,心头忐忑不已。
李老大听妻子说过女儿身上的事,但他压根没在意,闻言怒斥:“你进门后乖乖巧巧,少做事,少说话,怎么会死?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何家又不是杀人狂魔……”
李秋宁眼看夫妻俩不改初衷,铁了心要将自己嫁入何家,心头愈发恼恨:“反正我不嫁。”
于李老大来说,挺好的亲事女儿却不答应,也生了气:“老子要是有其他女儿,也轮不着你。赶紧给我滚回去,看了你就烦。”
李秋宁咬着唇,气得眼睛血红:“既然这么厌恶我,当初你们就不该生我下来。我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了你们这样的爹娘。”
语罢,飞快跑下了山。
李老大气得胸口起伏,将手里的锄头丢了出去:“滚!”
李秋宁是真觉得家里不能呆了,但她年纪这么小,也没地方可去。就算是走了,也还会被夫妻俩抓回来,一时间,她真的有种绝望之感。
一路走一路哭,险些撞上了人。
柳纭娘好奇问:“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略带担忧的话,李秋宁嚎啕大哭:“他们又给我订下了何家的亲事。”
又?
这才第一回定亲吧?
柳纭娘心下有了些猜测,道:“你真不愿意嫁吗?”
“我不愿意!”李秋宁斩钉截铁。
柳纭娘皱了皱眉:“也没多大事,你才十岁,往后退亲的机会多的是。实在不必这么急。”
李秋宁恍然。
她也是太着急了,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满心的绝望。
“奶,你要帮我。”她一把拽住柳纭娘的袖子,满脸殷切。
*
等到李老大夫妻从山上下来,发现女儿不在屋中,正着急呢,就看到女儿在帮着母亲做饭,忙进忙出,格外勤快。
胡氏一瞬间都不敢认:“秋宁,你在做饭?”
李秋宁头也不抬:“奶说了,想要吃饭就得干活。对了,从今往后你们不用管我,我跟着奶奶吃。”
胡氏:“……”
这倒是件好事。
李老大冷哼一声:“娘,这丫头脾气倔得很,也不知道感恩,非说我害她。你你要是护着她,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对。”
在胡氏看来,无论女儿对不对,不在家里吃饭就是件好事。她扯了一把身侧的男人:“少说两句,秋宁脾气大,难道你真要把她赶出去才满意?”
说着,又压低声音:“跟着娘吃,比家里吃得好。”
李老大冷笑道:“喂得再好,都是喂了狗。”
虽说还是嘲讽,却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从那天起,李秋宁领着底下一群孩子吃饭,她不去山上开荒,却也没有闲着。得空就绣花,偶尔也会去林子里转一转。
关于她那个神乎其神的预感,李家人都听说了,面上没问,但私底下都按戳戳注意着她的动作,尤其注意她的那些木盆。可惜,除了一开始搬回来的那株,她再没有挖药材回来。
二房三房还好,占不到什么便宜,小杨氏拿到一两银子后,就再没得到过好处。对于胡氏夫妻俩来说,就特别难以接受。
哪怕他们没有拿到过女儿的银子,但只要这银子在李秋宁手中,那就是他们夫妻所有。如今李秋宁不再挖药,岂不是表明家里银子就那么多?
胡氏想问女儿,但一直没找着机会。
实在是女儿对她隔阂很深,压根不愿意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