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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PHWD18123001已苏醒]
[休眠状态结束——系统重新启动]
[系统启动中……]
[嘀——启动成功!]
这是一片白茫茫的异度空间,没有边界,没有参照物。在这里,白色的烟雾缓缓流动,神秘而有规律,仿佛依托于某种亘古不变的玄奥规则。
原深的意识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片空间里,仿佛化作了亿万白色烟雾中的一员,失去了自我认知,浑浑噩噩地飘向未知的方向。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变得不值一提,白色烟雾是这里最纯粹的东西,也是唯一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原深慢慢从那种空洞的状态苏醒,当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正停在一座巍然屹立的金色钟表前。
这座钟表半径足有上百米,这还是原深根据固有的度量观念推测出来的,具体有多长,他根本无从得知。
他无法用语言形容出眼前这幕的震撼。
巨大的金色钟表矗立在半空中,白金色表盘散发着荧荧的光芒。透过荧光,能看到铅黑色的十二个罗马数字镶嵌在表盘四周,从I到XII,仿佛在无声中镇压着时间的流速。
而在表盘的正中央,固定着两根沙漏形状的透明色指针,随着指针的走动,里面的金色细沙也在反重力地匀速流动着。
看着这面仿若神迹的钟表,原深逐渐找回了全部记忆。
这里是系统的里世界,眼前这只巨大的钟表叫作“审判之钟”,上面两根一长一短的指针,分别叫“罪”与“罚”。
当他第一次降临在一号世界时,名叫“系统”的未知存在就曾经告诉他,他被幸运地选中为系统宿主,但不幸的是,他已经死了。
——传统意义上的“死亡”,即丧失生命体征。
现在系统赋予了他二次生命,要求他以献祭自由为代价,穿梭于诸天万界,为系统完成指定的任务。
这些任务包罗万象,内容繁杂,但一言以蔽之,就是去做所有能够拨动“罪”“罚”两针的事。
“罪”“罚”两针,顾名思义,就是行罪和受罚。当宿主在每个世界里的行为被评定为“作恶行罪”时,“罪”针就会从顶格的XII开始顺时针往I走,走满一圈则意味着宿主罪行积累完毕。
在“罪”针走完一圈后,罪罚两针重合,此时轮到“罚”针自发往下走动。当“罚”针启动,意味着“审判之钟”开始执行职能,对宿主的行为进行审判与惩罚。
这样的规则决定了原深将来在所有世界的命运轨迹,只有当罪罚两针各走完一圈,即普通概念里的“24小时”一天过完,他才能完成任务,脱离那个世界。
而如果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任务未完成,“审判”就已经被迫中断,则会激活隐藏的惩戒/销毁机制。比如,封印宿主记忆,让宿主在小世界中无限轮回,直到宿主“下意识”地完成“罪”针指标。
现在这个世界是原深经历的首个世界,他称之为“一号世界”。大约在四十几年前,他作为“靳岚”降生,按部就班地开始执行任务,但任务才刚起步就意外地被靳晁关死在了自己的卧室,导致惩戒机制激活。
所以,他才会以“原深”的身份完全沉浸式地融入在了这个世界。
原深仰望着眼前这座雄伟恢宏的“审判之钟”,发现“罪”针已经走到了XII的位置。
为什么呢?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已经积累了这么多的罪恶值?
[系统,罪行的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
[嘀——收到宿主提问,问题识别中……]
[系统资料检索中……]
[检索成功!]
[根据宿主提问,检索到关键词:邪恶 混乱 毁灭 背弃 阴毒 恶贯满盈 臭名昭着 倒行逆施……]
[够了]
这是让他自己概括?
原深不解地看着表盘上那根短针。
短针竖直而立,上半边的金沙已经漏完。
“咚——”
忽然一声巨响,通天彻地,如同悲切的佛音,海潮般回荡在原深耳边。
原深心脏遽跳,如同有感应般看向那根从未走动过的细长“罚针”——
只听细微一声“嗑哒”,长针悄悄地往前挪动了一格。
……
消毒水的气味就像浮游粒子一样,始终附着在医院潮湿的空气中。
乘电梯直达第十七层,出了电梯门,原深迎面碰上了这半年来已经非常熟悉的一位小护士。
“先生您又来啦!”小护士俏脸一红,抬手别了别垂在耳前的碎发,“刚好裘先生醒了,我带您去看他。”
“辛苦你了。”原深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后,“他最近状态怎么样?”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病情恶化非常严重。”
偷偷看原深一眼,她又急忙宽慰道:“您别难过,您已经尽力
', ' ')('了,医院这边也尽力了。”
原深嗯了一声,朝她笑笑。
两人在病房门口停下,小护士敲了敲门,柔声冲里面说:“裘先生,原先生来看您了。”
“您进去吧,我就先走了。”小护士糯糯地对原深说。
原深点头道谢,推门走进了病房。
反手将门关上,他来到病床边,把带来的外卖食盒放在床柜上,一边打开一边问:“还有多少日子?”
语气平淡地像在谈论天气。
裘应弘扭头,露出苍白的五官:“也就这两天了。”
端出食盒的动作一顿,原深有些惊讶:“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
“那是一个月前医生给的说法。”裘应弘看着原深。
大概是在半年前,关于裘应弘到底要不要住院这件事,原深跟他争辩了一下。裘应弘的意思是左右都要死,治不治疗无所谓。但原深坚持让他住院,为的不是治疗,而是让唐远山放心。
那时候裘应弘已经说动了唐远山,但付出的代价是裘家的一半家产。如此大手笔的酬劳让唐远山当即点头拍板,但与之相对应地,也加重了他的疑心。
裘应弘给出的说法是自己得了癌症,没什么活头了,钱财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如果不能在他生前发挥应有的作用,就跟一堆废铜烂纸没什么区别。
鉴于有这样的保证,估计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唐书记正眼巴巴地等着看裘应弘住院呢,他们岂能不让唐书记如愿?
在原深的坚持下,裘应弘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半年。这半年里,原深亲眼见证着这位曾经的恋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就像见证着夏去秋临、秋走冬来、冬去春又回,见证着这样一个无常又有偿的生命循环。
由于记忆恢复,他已经记起了上一辈子的所有事,但至今没有向裘应弘说破。
经历了越多就越心如止水,原深如今已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过了。替原家报仇?这样的想法已经淡了;跟裘应弘重修旧好?……还有这个必要吗?
想来想去,好像就只剩下找靳晁算旧账这件事了。
原深将裘应弘从床上扶起来,架上小桌,把食盒放上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你放宽心,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就一定不会有问题。来,张嘴。”
裘应弘似乎笑了下,摇摇头:“我自己来,还没虚弱到这种程度。”
“就喂一块。”原深依然举着筷子,“啊——张嘴。”
裘应弘表情奇怪地张开了嘴。
原深忍不住低头扬了扬嘴角,迅速把肉送进了他嘴里。
把筷子交给裘应弘,原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他吃了会儿饭。
三月里春光正好,今年气温回升快,还不像去年一样多雨,本该是个踏青的好时节。
只可惜正如裘应弘自己说的,原深也有这种预感,他可能活不过这个三月了。
“今天来,是为了跟你说件事。”原深眉眼柔和地对裘应弘说。
裘应弘抬起头看他。
“我跟裘御上个月在美国结婚了。”
裘应弘眼神一呆,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恭贺道:“……祝你们新婚快乐。”
“承你吉言。”原深收下祝福。他跟裘御的事是在裘应弘入院后不久告诉他的,自那以后,裘御也时不时会来探望这位“养父”。
“还有件事,也是我想跟你说的。”原深看着裘应弘,“等你……以后,江城这边的事也都结束了,我会跟裘御一起回美国,可能就在那边定居了。”
裘应弘这回出神的时间更长了。
原深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阳光,嘴角抿成了一条无悲无喜的平线。
“咳咳咳……”裘应弘突然开始咳嗽,一咳就始终停不下来。他一边咳得脸色紫红,一边还用手紧紧按着架在床上的桌子,像是生怕桌子掀翻了。
原深抽了张纸递给他,帮他抚顺后背:“慢慢咳,不要急。”
“咳咳、你们走了……咳、靳家那小子会答应吗……?”裘应弘忍着咳,断断续续地问。
“他管不了的。”原深说,“他马上就要自身难保了。”
听了这话,裘应弘眼神焦距拉得越来越远,含含混混地低喃道:“是啊,自身难保……原来已经到这时候了……”
原深默默地听着他自言自语,什么话也没说。
之后,原深又随便挑了些话题,坐在病房里陪裘应弘聊了会儿天。裘应弘很快就犯困了,等他睡着,原深才收拾好食盒离开病房。
他跟守在门外的小护士打了声招呼,让她照顾好裘应弘。小护士连声答应,头点得像捣蒜。
跟小护士道别后,原深刚走出医院大门,就收到了一条来自裘御的短信——
[刚刚公安来人,把靳显钧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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