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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仿若无事一般,从那间屋子里出来,默契地绝口不提方才发生之事的只言片语。苗增银只道要回去。叶祥同他分别后,就着融融夜色、檐下彩灯,刚拐过一个弯,忽于不经意抬头间,视线透过额枋檐檩的重重间隙,发现了对面二楼厢房处一个凭窗而立的纤瘦剪影。暮雨飘摇、灯火阑珊间,晃眼一看,只道是个男子,具体何人却是难以辨明了。许是伎馆中的一个男伎吧,也不知早已伫立那里有了多久,又究竟看到了些什么画面。
叶祥杀了人,到底有些做贼心虚,如今发觉事情或将败露,下意识心里一颤,一股杀意便立马抑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奇怪的是,那人既暴露了踪迹,却并未趁叶祥分辨不清之际闪身躲去,反而继续静静地立在那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倒像是没有注意到叶祥此人,反而心无旁骛地倚楼远眺,沉醉在了眼前风景夜色中似的。
难道这男子并未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叶祥盯着他瞧,正值心中惊疑未定,浮想联翩之际,那男人却忽然伸出手,将纸窗推得更开,猝不及防,俩人视线也因此相撞。他见了叶祥,显是意外,面上却无半点慌乱,只动作不变,仍维持着揽衣颔首的姿势,冲她轻轻一笑。妩媚之余,不失傲气。恰逢彼时,花灯雾月,风雨满楼。他本就穿得单薄,全身上下不过纱衣一件,大半个白玉似的胸脯都还露在外面,上面隐约刺了些弯弯绕绕、花花绿绿的图案,尚且不等叶祥看清,就已被胸膛的主人一把拉过衣衫,给全部遮掩住了。男人恐是接客欢爱后起身不久,又或是刚刚才泡了热澡,洗了身子,濡湿的黑色长发中,露出一张被蒸熏得艳如玫瑰的绯红脸蛋儿来。
这下看得分明了。却不正是那位自己好友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妖精小海棠,又是何人?恐怕这小贱人前一刻还刚从那金国蛮夷的床上爬下来,此时此刻又转投到了自己那位好友的怀里卖弄风骚了。还不等叶祥反应过来,那只妖精便借着又是一阵夜风袭来,凉雨扑面,也不提前知会一句,就“啪”的一声,将两扇纸窗给紧紧关上了。
只留下叶祥一人,站在原地,盯着那面光秃秃的墙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咽了一肚子的气,提步离去。
罢了。若是这只妖精,倒也罢了。叶祥一边走,一边心道。一来,犯不着因杀了此人而开罪于蒋英,平白有损二人自小而来的情意;二来,早先撞见他同那金国贼人暗中会面,她本就心怀疑虑,与其此刻打草惊蛇,倒不如按兵不动,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她倒要看看,这其中,究竟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边想着,脚下却是不停,不知不觉步至后院。夜间正值多事之时,杂役都去前院帮忙打下手去了,后院倒因此显得十分清净,黑灯瞎火,显是无人的。下雨的夜,连月亮也躲到了云层后去,院子愈加漆黑得发亮。连那间屋子都没有点灯……难道不在么?
叶祥离开了一路顺着走来的游廊,支起手,冒着铺天盖地的绵绵细雨,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到了那扇门前,还没来得及细看一二,却听墙角处突然幽幽传来一声“姐姐”,吓得她几乎一个趔趄。叶祥循声看去,却见原来是岁安那小子。那小子也不知发什么疯,大晚上的不睡觉,反而搬了根矮凳,抱了毯子,一个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角落里,仿佛野史杂谈里勾魂索命的鬼童,抱着布娃娃玩得高兴呢。
看到叶祥,怕她没见着自己,他还举起那个娃娃,挥舞右手,笑嘻嘻地冲她打招呼。长屋外没有挂灯,天上还下着小雨,院子里空无一人,黑幽幽的过道口,小孩脸一片惨白,看起来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渗人。
“吓死我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叶祥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生气起来。于是走近岁安,蹲下身,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布娃娃,语气带了几分质问,冷声道。她举起胳膊,看了看手里头那个白色的布娃娃,是人拿边角破布拼接缝制而成的。娃娃长着四分五裂的脸,口歪眼斜,面目痴傻,勉强算个人样。丑死了!她从来没看见过这么丑的娃娃,竟也被他搂在怀里当个宝似的。
“没什么。”他偷偷看了眼她手里的娃娃,习惯性背在身后的手指头动了动,想要拿回来,却又慑于她此刻忽如其来的危险气息,没敢动,只如此嗫嚅道。
“你爹呢?”她问。
“爹爹在里面洗澡。”
“洗澡,为何不点灯?这黑黢黢的,看都看不清,又如何洗得干净?”她嫌弃又不解地问道。
“爹爹说了,点灯费油。”岁安再次悄悄瞅了一眼她手中的娃娃,凳子上的屁股也跟着有些坐不住地动了动。
“费油?”叶祥跟着念了一遍,愣了一瞬间,有些不理解道,“有什么费油的,油很贵吗?”对于这些俗事,她是半点不懂的。乍然听见这个说法,还觉得有些奇怪和新鲜。此刻若是有人告诉她,天底下每天还有很多人因为吃不饱饭而活活被饿死,她恐怕会哈哈大笑,夸奖一句笑话好笑,并嘲讽这是天方夜谭罢了。
“嗯。”岁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细声细气道,“因为我们家穷……”
再过几年,他也是个大孩子了。再
', ' ')('者说,和父亲跌跌撞撞过来这么些年,多少也明白了一些世间的道理。此刻在这个威风的大姐姐面前,说到和“穷”有关的字眼,他竟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烧得慌了。
听到这么说,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点说不出来的难受。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无忧无虑,却因残酷的世道,被迫早早的明白了贫穷的定义。但此刻的叶祥还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难受。她反而因为首次感受到这种奇怪的心情,心下发慌,下意识夸张地“嗤”了一声,企图靠打击对方的方式来逃避被这种陌生情绪支配的恐慌。
她将那只布娃娃一把扔到院子里,故作不屑地笑道:“穷?本……我每次来,都给你爹那般恩赏,他还会穷?我看啊,只怕是说来骗骗你这个小孩子的假话罢了。你爹定是一个人拿着那些银钱,买好看的首饰,吃好吃的东西,养其他的野女人去了,也就你,还傻兮兮地被蒙在鼓里!到时候你爹生了妹妹,和野女人跑了……”
她尖酸的话还没说完呢,那小子便先她一步,捧着脸蛋儿,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泪水顺着胳膊一路流到手肘,又滴在地上,和今晚的天气一样,止都止不住。叶祥说到一半,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暗自后悔起来了。她也搞不清楚,怎么自己每次见了这孩子,都要把他弄得哭兮兮的。看起来总让人觉得怪可怜的。
她张了张嘴,嗫嚅了几下,又自觉没意思地给闭上了。她想把那只丑娃娃捡起来,还给他,逗他开心,让他别哭了。方才她就注意到了,他有好几次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个丑娃娃,却又总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开不了口。每次她都看到了,却由于知道他铁定开不了这个口,故意装懵没给。然而现在她想给了,那个娃娃却被她早一步扔到了院子里的地上,裹得脏兮兮的一身泥,早已给不了了。
“嘘——别,别哭了。”她靠近岁安,想要把他搂进怀里,却又害怕被他拒绝,下了面子,犹豫之下,而显得有些笨手笨脚起来。
她即使蹲着,也比坐着的孩子高出一个头来。她张开手,半抱半不抱,半安慰不安慰的,瞻前顾后的样子,看起来未免显得有些难堪。她眼含担忧地俯视着他,看他那颗眉间红痣再次因为哭泣而被泪水冲刷得更加鲜艳生动起来,又忽然觉得他哭起来很漂亮,不那么因此感到后悔了。
然而,但凡他哭的大声了些,后悔的心情便又再次卷土重来了。对于叶祥而言,这个孩子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古怪的魔力:总能让自己变得心软,变得不那么忍心。就在这种反复矛盾的心情里,她终究还是轻轻地抱住了他,用从未有过的声调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不就是一个丑娃娃么,姐姐到时候重新送你一个新的就是了。保管比这个还要大,还要好看。好了,别哭了,别哭了……”
“这个娃娃不丑。”岁安抽噎之余,不忘反驳道,“这个……娃娃是爹爹送给我的。我不要姐姐的娃娃,我只要这个娃娃。呜呜……”
闻言,叶祥有些不满。心道,姐姐的娃娃又怎么了?难道还比不过老男人的丑娃娃不成?却又怕此话一经出口,恐又要惹得眼前这位爱哭鬼好一阵伤心了。只得抿紧了唇,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是这小子不识货罢了。
到底拿他没办法,只好跑出去,将那个脏兮兮的破布娃娃又给乖乖捡了回来,忍住重新扔出去的冲动,叶祥将它拎在手里,保持微笑道:“没事。洗干净就好了。你看,一点事也没有。”
“小薇……”岁安眼含泪花地接过脏娃娃,看着它,活像看着自己死了的爱犬。
小薇……叶祥于心底默默吐槽了这个名字后,又接着安慰了几句,岁安这才彻底住了嘴。
“你爹进去多久了?”叶祥忽问道。
“很久,很久了。”
“我去看看你爹。”叶祥道,“你闹这么大动静,他都没出来瞧一眼,又进去了这么久,莫不是……咳咳。你在外面乖乖坐好。没叫你进来,别进来就是了。”她本想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可话到半途,忽觉不妥。恐他人小,听了害怕,叶祥到底将这话给硬生生地吞回了口中。
连叶祥自己都没发现,在经过了这两次哭闹之后,她待岁安,竟是越发耐心细致了些。
安排好了岁安,叶祥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漆黑,几若无声,若非凭借着微弱的月光,恐怕还难以分辨方向。适应了几息,她才看清了屋内的构造。又往后屋走去,果然见到一个人正赤身裸体地歪倒于地。身侧还散落着木瓢,洒出的水渍,以及盆中早已冰冷的水。显然早已昏迷多时。
心里“咯噔”一声,叶祥赶紧上前,将人打横抱起,一路小跑,放到了床上。她摸了摸男人的身体,好在是初夏,夜间虽下了点小雨,却不至于太冷而因此丢了小命。但这么躺了一阵,明早起来,一场风寒怕也是免不了的。
又摸来油灯,琢磨了半天,才勉强给点上了。
昏黄的光在狭小的室内缓缓亮起。油灯用的是劣质的油,不但不易点燃、光线不佳,燃烧的时候,烟火缭绕之余,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 ' ')('这个吝啬的老男人。叶祥心想。给他这么多赏赐,却不知道用,还这么抠门。明天一定要记得让他去买上好的烛台。哼,还点灯呢。宫里的奶爹都还不得本殿这般伺候呢,真是便宜他了!
确保油灯不会熄灭之后,叶祥这才将视线投到了床上之人的身上。谁知,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却惊了一跳:怪不得!怪不得他平日里如此在乎岁安,如今大晚上的,冷雨凄风,却连洗个澡也要将孩子支出去坐外面吹冷风。又怪不得他会昏迷过去:原来这人身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被人施虐后留下的痕迹,与自己上次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震惊之后,一股无名的怒火却忽然从脚底熊熊燃烧至发梢。她脑子里“铮”的一声,就好像有一根弦突然断掉了似的。叶祥不受控制地快步上前,不顾男人身上可怕的伤痕,一把粗暴地拉过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下体那个小东西早就被人折磨得紫红肿胀,破皮流血了。分明已被榨干了最后一滴精血,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知疲惫地可怕勃起着。这……这!简直是不要命了!
叶祥满脸发红,却是被气红的。她脑子一昏,连鞋子都顾不得脱了,一下子爬到床上,掏出裤裆里的玩意儿,随便摸了几下,便对着男人的后穴一下子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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