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gl]灼心作者:失眠七夜
第15节
猛地闭了闭眼睛,我转身快步跳上马车,再也不敢回头。
马车迅速驶向王府,颠簸摇晃中,我跌宕起伏的心情也逐渐平稳下来。
进了门,在颜珂的陪同下与到来的宾客一一见礼,因着邝希晗身份尊贵,性子又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所以我只需端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地颔首道谢,连话都不用多说一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左右张望了一番,这么重要的日子,却不见姜灼,我心中低落,脸上的表情更是冷了几分,惹得颜珂也趁着四下无人时略劝了几句:“殿下即便不耐,也且忍了,韶礼乃人生大事,一辈子只这么一回,可不能使性子。”
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我也只好勉强弯了弯嘴角,答应下来。
等所有宾客到齐,仪式开始。
我在房间里换上了另一套礼服,又戴上了赤中带黑的玄冠,回到会客的礼堂处,跪坐在正中,由着宗正寺卿致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季某甫。”
事先已经与宗正寺通过气儿,我的字就是“简心”,虽然她们曾委婉地表示有更好的选择,但是都被我拒绝了,就连颜珂也对我的坚定表示诧异,倒是邝希晴轻笑一声赞了几句。
简心这个名字是我割舍不下的过去,也是我时刻警醒自己的底线。
也许我没有办法让人将我与以往那个狂躁狠戾的邝希晗分开,但我始终存着一分妄念——至少亲近的人在喊我的时候,是用我的本名;就好像在她面前的人,就是我……也只是我。
仪式到加冠以后便告一段落,之后便是答谢宾客依次敬酒。
虽说凌王府的门不好进,来观礼的也只是少部分宗室与达官显贵,但也有十来桌席面等着我去寒暄,哪怕每一桌都只敷衍地饮上一小盅,也稍有不支;到了最后一桌的时候,我的脸颊已经发烫,就连走路也踉跄了起来。
没想到,最后一桌的主位上,却是此刻我最不愿见到的人——帝师傅筠崇。
圣旨赐婚的傅公子就是她的长子。
“殿下质弱,还是少饮一些为好。”在我端起酒杯时,她伸手微微挡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我一顿,杯中的酒差点就翻了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神色也温文有礼,然而满桌酒酣微醺的宾客忽然就鸦雀无声了,随后不约而同地摆手规劝我少喝一些。
“多谢。”勾唇笑了笑,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气性,却是当着她的面仰脖子喝了个干净,还将杯底朝下示意。
被我这样当众拂了面子,傅筠崇也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感叹了一句:“殿下海量,只是莫要贪杯了。”
“呵呵,帝师好意,本王心领了,诸位随意,少陪了……”到底不好撕破脸面,我压抑着不满对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觥筹交错的宴厅。
任务完成,余下的自有颜珂去操心。
喧闹一直持续到城里亮起万家灯火才作罢,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告辞。
听着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我才松了口气。
这几日总是不见姜灼的身影,似乎她有意无意都避开了我,问起丙三时得到的却是姜护卫一直待在后院我的身边,不曾离开——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刻意隐去了身形,不教我发现。
卸下了冠冕华服,也没兴趣清点宾客送来的贺仪,我与颜珂用完宵夜,听她喋喋不休地遥想当年。
耐着性子听她追忆那些就连邝希晗都未曾有印象的过去,由着她饮了一杯又一杯,直至喝醉,这才吩咐侍从服侍她回房休息。
我想,今日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她了吧。
拎着桌上还剩大半的酒壶,挥退了要跟随的侍从,我独自漫步在廊下,盯着漆黑的夜幕——今晚的月亮教乌云遮住了,黯淡得仿佛我此刻的心情。
无月无星,无景可赏,而最教人忧伤的,却是身边无人可作陪了吧?
怎“凄冷”二字可以形容。
“……呵。”自嘲一笑,擎着酒壶正要仰脖入喉,却教人一把攥住了手腕,“谁?”
我惊诧地回过头去,却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是姜灼。
☆、第70章惊喜
我怎么都没想到,会在此见到她,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来。
心里先是一喜,复又一酸——我着实怨她这几日的疏离,也猜不透她此刻出现的目的,因而故意冷下了脸色,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殿下今日韶礼,属下有一份贺仪呈上,请殿下笑纳。”她没有因为我的冷淡变色,仍是不温不火地说着,只是握着我手腕的力道紧了紧,眸子越发清亮。
“……哼,是什么?拿来我瞧瞧,若是不合心意,我可不要。”嘴上说着反话,心中却喜不自胜:莫非她这几日都不见人影,就是为了我的韶礼做准备?
——她既有心送我礼物,已是难得,无论是什么,我总是珍惜的。
“这贺仪却不在此处,殿下可愿移驾?”她问得谨慎,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忐忑,我的心立时就软成一片,忙不迭点头应了。
却见她勾了勾唇,道一声“得罪了”便将我拦腰抱了起来,轻轻巧巧地跃上了后院的墙头,几个纵身便离开了王府。
除去刚被抱起时猝不及防间压不住口的惊呼,猛然加速的心跳不一会儿便平稳了下来,我也不问她要带我去哪儿,只是安心地靠在她的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兀自窃喜,默默期盼着这条路漫长得没有尽头——与她的心意相比,就连那贺仪也不那么重要了。
夜色渐浓,喧闹的街头也渐渐漫入清冷寂静,打更的胥吏优哉游哉地在仅剩的几个吃食摊位前晃荡来晃荡去,咂摸着挑拣宵夜;值守的店伙计靠在门柱子上,迷瞪着眼消磨时间,趁着掌柜不注意的间隙打个盹儿;就连零星路过的行人也是神色匆匆,满脸归家的渴切……似乎没有人发现快速穿梭在屋顶墙头的姜灼,以及窝在她怀里的我。
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俩,而这个静谧而迷人的夜晚也属于我们。
我正沾沾自喜,不自觉搂得她更紧了一些——忽然感觉到她的脚步一停。
“怎么了?”我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虽说抱着我疾行了好一会儿,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丝毫不见疲态,那么……应该不会是我太重了吧?
不确定地想着,就见她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将我放下,偏头示意我自己看:“到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一片杳无人迹的空旷岸滩,小小的码头边上只系着一艘孤零零的乌篷船,若不是飘飘荡荡的水面反射出零星的波光,根本就看不见它黑漆漆的船身。
姜灼带我到这里来,是要坐船么?莫非她所说的礼物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需要坐船去?
我暗自思考着,却见她率先跃上了小船,随后递给我一只手——教那温和的美目一看,便是再多疑惑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上晃晃悠悠的船,我慢慢地靠着中心的位置坐下,并不去看两边,只是盯着自己的双脚,心里有些发憷——我有些晕船,特别是这种随波逐流的小舟,更容易引起不良的反应,若是一会儿难受得吐了,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可怎么办呢?
紧张地攀住了船舷,浑身僵硬之际,就感觉船身轻轻一晃,飘飘忽忽地破开湖水荡了出去,“汩汩”的水声环绕着四面八方,伴随着湖水特有的水草腥气弥散在鼻端,我没防备之下,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呀!”
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其他异动,似乎除去刚开始的晃荡,小船便适应了水波的节奏,稳稳当当地漂浮着,只剩稍许的颠簸,倒不觉得太过难受——想来这与掌舵者的技术也不无关系。
紧张感微敛,我回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态,脸上止不住的烧意,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睁开眼远眺湖面的景色,一边不着痕迹地去瞥姜灼。
她半倾着身子,单手托着手臂粗的摇橹,毫不费力地划了几下,见我偷瞄她,也不在意,只是又不紧不慢地划了两下,这才放下了摇橹,三两步跨到我身边,盘腿坐下,定定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冷不丁地问道:“殿下可是畏水?”
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我假作看风景,偏开了脸,有心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乍然听她发问,条件反射地就要点头,又在最后一刻忍住了,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怎会?我、我当然是……不怕的。”
——如果回答害怕,不光是在她面前露怯认怂,更是暗指她思虑不周,将我带上船来,所以小小的隐瞒一下,也是无奈之举,可算不上是欺骗。
“这便好。”她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却觉得她眼中似是浮过一抹笑意,可见我方才的决定并未做错。
“姜灼,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该不会就是为了坐船吧?
虽然有机会与她独处,总是教我无限欢喜的,可是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茶楼、酒肆甚至于王府内任何宽敞明亮又舒适的地方……也好过这片孤冷幽涩、没有着落的湖中心。
这时辰应该已经接近午夜,别说人迹,就连水鸟游鱼也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方圆百米的唯一光源,大概只有我们这座小小的乌篷船上挂着的那一盏小油灯了吧。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连水面的波光也黯淡得几不可见。
没有人说话,呼吸声格外清晰,幸好紧贴着的身体传来的温度教人不至于迷失在千帆过尽独钓寒江的孤寂中。
“殿下稍安勿躁。”在忽明忽暗的微光里,我看不清姜灼脸上的神色,只是感觉到她忽然牵住了我的手,修长的、带有剥茧的指腹激起一层痒意,之后便是直触心底的温暖。
“……嗯。”压抑住想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的冲动,我咬紧嘴唇,低低地应了一声,心却提了起来,期待她的惊喜。
静心等了一会儿,仿佛有清风吹拂,那层层叠叠笼罩在天幕的乌云好像也被吹散了不少,露出微弱而清朗的半座蟾宫来。
“来了。”耳边听得她嘀咕了一句,我正疑惑间,眼前猛地一暗,却是她一掌挥灭了那盏小油灯,将仅余的光源除去了。
刹那间,我眼中一片黑暗,再也见不到其他,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教我不由死死抓住了她的手。
然而就在下一刻,朦胧的月光自乌云后探出了头,像是一把洒落湖面的银沙,生出粼粼跃动的细碎冷光;而在那一轮素月的映衬下,无数或明或亮的星子也渐渐露了脸,闪耀着独特的光辉,似是一群应和将军指挥的士兵,成千上万的汇聚起来,便也有了不逊于月亮的气势。
“你看。”我痴痴地抬头看着天,姜灼则晃了晃被我紧握着的手,示意我低头去看湖面。
平静如镜的湖面完整地倒映出了天上的景象,就像天地间有了两轮寡淡舒朗的明月,也有了两条明灭灿烂的星河;而我们这艘不起眼的乌篷船,就是被这两处绝美景致包围的临界,也是自成一方幽静的孤岛——岛上只有我与她两人。
我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收到这样新奇的礼物,再见到这样瑰丽的景色,但我可以肯定,这是我有生以来所遇到过的,最浪漫的事。
特别是这份浪漫是姜灼所给予的——我一直以为不会从她那里得到任何的回应——这份感动又更上一重,像是狠狠击在我心房,教我瞠目结舌,恍若丧失了一切语言和行动的能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喜。
“那日,殿下在屋顶枯坐一夜只为观星,属下便去拜访了钦天监少监……”我抽了抽鼻子,就听她淡淡地解释,好似这一番心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灼,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不必自称属下,”我揉了揉眼眶,不让自己的哽咽倾泻开来,“你也可以……唤我的字。”
“……简心。”好一会儿,她才叹息般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随即便沉默下来,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我的心因为这百折千回的停顿而蠢蠢欲动起来——理智告诉我,有太多的问题不曾解决,这不是最好的时机;感情却催促我把握这一刻千载难逢的机会,免得追悔莫及。
我向来都是理智多于感性的人,也自恃这份冷静,可不知是今夜的景致太过迷人,还是心中的情感再也无法压抑,只是犹豫了片刻,我便选择了后者。
“姜灼,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深吸一口气,我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攥着两边的船舷,借此给自己加油鼓劲,“不去管什么凌王的身份,也不管男子还是女子,仅仅是简心这个人喜欢你,想要与你在一起……你呢,你喜欢我么?”
——她肯费心为我做这些,未尝不是对我有意,我也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就此一搏。
很久之前我便想着光明正大地与她表白,而拖拖拉拉这么久,终于有胆子说出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对答案更是紧张万分。
“我喜欢你……又如何?”她似是轻笑了一声,淡漠的嗓音奇异地带了几分柔媚,却也饱含嘲讽的尖刻,“不喜欢你,又如何?”
我的心随着她的反问大起大落,一时喜极,一时哀极,明知结果,还是忍不住最后一丝希冀说道:“你若喜欢我,我们便抛下这一切凡俗,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你若不喜欢我……我以后便离你远远的,必不会纠缠于你,惹你厌烦。”
后一条,却是只要想想,便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她没有回答,我也不敢贸然开口。
两相静默,小小的乌篷船里空寂得可怕。
风势渐起,又有新的乌云被吹拂而至,慢慢堆叠起来,再次遮蔽了那轮明月,那片星光,也遮去了方才营造出的澄净宁和。
湖面又陷入了黑暗中,而我的心也罩上了浓雾似的阴翳。
——终究还是过于唐突冒进了么?
她的沉默,是否代表着拒绝呢?
我有心得到明确的答案,却又隐隐害怕着答案。
良久,久到我攀着船舷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木头里面,她才低声回道:“亲人,友人,责任……抛不下的东西太多了,我可以喜欢你——但姜灼……不能。”
“能的!为什么不能!姜灼……”我凭着感觉搂住她,她身形一僵,却没有挣开,“我、不,本王准许你——”
“嘘,”她反手搂住我,指尖准确地点住了我的嘴唇,止住了我全部的抽泣,半是无奈半是诱哄地说道,“韶礼既过,殿下已是成人,莫要再任性了。”
黑暗中,我感觉到一个柔软的、冰凉的物什轻轻印在眉心,一沾即走。
那是一个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与疼惜的吻,也是我曾心心念念渴望从姜灼那里得到的。
可这个吻,却教我在柔情蜜意中尝到了无尽的苦涩。
——我宁可不要这个吻。
☆、第71章试探
一吻过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星光既去,也不知何时再有明亮的一刻,我的兴致早已消弭,心情更是跌落谷底,即便她就在我身边,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藩篱横隔在我们之间——我触不到她的真实想法,她也无意向我坦白。
凝滞无言中,小船又飘飘忽忽地动了起来——纵然心中不情愿,船最终还是停在了岸边,她并不问我,而是自顾自将我抱下了船,借着零星的微光原路返回。
返程的心情与来时路上的惊喜天差地别,我在颠簸之中忍不住再一次埋首她的肩窝,熟悉的气息却教我酸涩得几乎落下泪来。
静默一直延续到她抱着我回到了寝房的门前。
我吸了吸鼻子,使劲压下了那股泪意,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刻意忽略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头也不回地奔进了房里,扑上了床榻,将脸死死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哽咽在听到房门被人轻轻阖上后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很快沾湿了枕巾。
——不就是失恋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至少勇敢争取过,也算不留遗憾了。
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胸口弥漫的痛苦不曾减少丝毫。
心中苦闷,却不得消解,也无人可诉,我将自己关在房里,称病推却了朝会,也打发走了颜珂派来的医官,除了废寝忘食地读着书架上的古籍,对其他事都提不起兴趣。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颜珂实在看不下去了,强制性地将我连同书架与软榻搬到了花园中,美其名曰晒太阳,派了丙三丙四牢牢守住了两边,硬是要我在外面呆够半个时辰才准回房间。
这情形,倒是与以前千方百计劝我躺在屋里休息的那会儿换了过来。
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生怕我整日地窝在房里发霉,憋出病来,索性也就由着她的意思,眯着眼睛靠在特地搭建的遮阳华盖下,无所事事地发着呆,消磨时间。
这花园的景致十分怡人,看得久了,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
咬一口酥软甜糯的糕点,再抿一口清香微涩的茶水,我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然而不速之客的出现却一下子打破了这份安逸。
我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看向从花园另一头浩浩荡荡走过来的少年们。
“殿下,是后院的八位侍君们。”丙三弯腰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本王在这里,嗯?”我虽是问她,心里却已有了答案。
用脚后跟想也猜到是颜珂派人通知的,否则这些娇娇弱弱的男孩子们根本不会冒着被大太阳晒黑的风险来花园里瞎转悠,更不会准确无误地找到我所在的僻静角落。
我委实不想与他们打交道,但也不能就此拂袖离开,因此只是命丙三将他们拦在十丈开外,不教他们继续靠近。
“本王看书需要清静,吩咐他们离得远些。”将书盖在脸上,我避开了少年们热切的目光,沉下心回想着方才看到的《大芜史·承乐本纪》,倒是浮现出几丝感慨。
按照这本史书记载,承乐帝邝云菲,好大喜功,荒淫无道,被永嘉帝邝云薇夺了皇位,贬为僖王,世称废帝;僖王膝下仅世女邝忻琪一人,世女既殁,遂后继无人,僖王一脉绝矣。
原来邝希晗祖上的皇位也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啊……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也无从考证,只有当事人才心知肚明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感觉那边的动静平歇了下来,估摸着等待无果的小家伙们应该乖乖离开了,我放松地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正准备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躺得发软的手脚,不料视线所及却是一群或站或坐,保持着安静的少年们——八个人全都盯着我,未曾离开。
“丙三,这是怎么回事?”不满地瞪了一眼点头哈腰讪笑的护卫,我低声质问道。
“回殿下,您只说不让侍君们靠近,可没让属下将他们赶走啊……”她带了点儿委屈地解释道。
我一时语塞,只好挥挥手示意她再靠过来一点,打算与她交代一番,想个办法引开这些蠢蠢欲动的少年们,然后再趁势离开。谁知话还没出口,视线里又闯进了另一拨花红柳绿的鲜亮颜色,领头的却是一个女子——正是邝希晴赏下来的三十个美人之一。
这种情况,到底说是冤家路窄呢?还是前有狼后有虎呢?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仗着数量优势将先到的八个侍君连同他们的侍从挡在外面,领头的少女则提着裙裾,不卑不亢地越过意图将她拦在安全距离外的丙三,在我的榻前不远处行了个礼,曼声说道:“奴婢紫衣,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端着架子任由她行完礼再喊起,我淡淡地打量着这个高挑秀美的年轻女子,等着她说明来意。
“承蒙皇上看重,将奴婢等人赐给殿下,只是至今未蒙殿下传召侍寝,心中不胜惶恐,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明示。”她说完,深深地行了一礼,后背绷直,满身倔强,倒教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这传召侍寝的事,怎好意思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呢?
我偏头摸了摸鼻梁,有心转移话题将她打发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话到嘴边就打了个转,变成了另外两个字:“过来。”
她紧贴着地面的身子猛地一震,惊诧地抬起头来,之后立即起身,快步走到我身边,像是害怕我会突然反悔一般。
我一边注视着她,一边却不着痕迹地留心那个身影的反应——那人本来即将迈出的脚步微微一滞,竟是转身闪到了角落,隐藏住了身形。
我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对这强装镇定的少女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仅仅为了那人的疏远而赌气,在少女凑到身前的时候,一把拽过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软榻上,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十足是一个纨绔之辈的做派:“你叫紫衣?今年多大了?”
被我这样一搂一挑,方才还竭力保持沉稳的少女倏然红了脸,期期艾艾地回道:“奴婢、奴婢今年十五……”
我的手随着她的回答颤了一下,霎时间竟有一种难言的负罪感——十五岁的年纪,与我曾经的学生也差不了多少,还只是个天真懵懂的孩子而已。
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况且,即便是借此试探出了她的反应,又能改变什么呢?
毕竟,我已经被拒绝了啊。
想到这儿,那一丝赌气的念头也悄然而逝。
自嘲地笑笑,我收回手,意兴阑珊地靠回了软榻:“罢了,你走吧。”
哪知少女反过来抓住了我的手,使劲抱在胸口,泫然欲泣地问道:“殿下可是嫌弃紫衣年纪大了?那便由白绮服侍殿下可好?她在这个月初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
少女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住我的手臂,凹势之深似乎将我整只手臂都陷了进去,而她眼中逐渐凝聚的泪花教我不忍心强硬地推开,只好就着这个令人窘迫万分的姿势耐心解释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先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