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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gl]灼心作者:失眠七夜

第14节

晚上的宴会略微喝了点酒,早早地便睡下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却是清晨时分就被颜珂差人叫了起。

隐约带着几分起床气,强忍着不适,迷迷糊糊地由着侍从替我穿戴,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透过昏黄的铜镜,照出大概的轮廓,竟是一身浅黄色的朝服,这才想起今晨是朝会的日子。耐着性子等那侍从轻手轻脚地穿好整套衣服,慢吞吞地行至偏厅用早饭,颜珂已经等在那儿了。

“殿下,今日的朝会,怕是又不太平了。”她一边吩咐着侍从替我布菜,一边低声说道。

“嗯,珂姨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分寸。”我心知她指的是端王的事情,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左右不掺和也就是了。

而在我心底,隐约又存了一分妄念:若是端王的事能成,那于我来说,也就多了一个助力,为着这个,便是搭一把手又何妨?

不过这层思量却不太好提前说与颜珂知晓,免得她反对。

收拾整顿好,便匆匆坐车去了皇宫,跟着指引女官进了明德殿。

正了正冠冕,走到我的位子边,堪堪赶在朝会开始之前坐定,就听侍从高声唱和;邝希晴悠悠地踱到了台阶上,坐进了可容下三个她还不止的纯金御座中,等着所有人行礼后虚虚抬手,朗声命起。

行礼之后,见没人注意我,于是松懈地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听着朝会惯常的一套说辞,一面悄悄地去寻端王——作为已成年的皇女,她是早就有参政权的,虽然比不得从小就有各种特权的邝希晗,但也不是一般空有虚衔而无实权的皇室宗亲能够比拟的。

只是她一直在封地驻守,从来没有机会上朝,今天大概还是她头一回;也不知道与当初色厉内荏又故作无谓的邝希晗相比,又是怎么一个光景。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端王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奏疏恭敬地奉给执事女官,口中再次重复着在酒宴上的说辞,像是要以此表达自己的坚定:“臣请纳姜兰漪为王妃。”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邝希晴也不好就这样糊弄过去,我看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从女官手中接过折子便反扣在案上,也不翻开,只是淡声问道:“诸卿的意见呢?”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御史台的位置,马上就有识相的谏官跳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容禀。”

“准。”邝希晴点了点头,神色温和,眼中似有鼓励。

那谏官的腰杆便挺得更直了,端王却皱了皱眉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身高不及她肩膀的瘦弱谏官。

即使是颇有些距离的我也感觉到了那一眼的压力,更别说是直接承受威势的谏官,想来若不是当着众人与君主的面不好露怯,她早就抖得如筛糠一般了——不愧是杀伐决断的统帅。

只一瞬,端王便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仿佛从未流露出那般犀利可怕的神色。

没了眼神震慑,那谏官又有了几分胆气,高高地昂起了头:“何人为王夫,本是端王家事……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芜还从未有女子成亲的先例,怎好由着殿下胡闹任性,坏了规矩?这王夫的名字毕竟是要纳入宗牒,焚香祭天告知先祖的,倘若列圣先王泉下有灵,岂能眼睁睁任由端王殿下肆意妄为?微臣斗胆,还请端王殿下三思!”

“斗胆?哼,依本王看,你的胆子可是大得很呐!”端王挑眉一笑,碧色的眼瞳湛如春水,流淌着的却是森森杀意。

我猜,此刻若是在战场上,那谏官早就被她一□□了个对穿吧。

“宗正寺。”邝希晴又看向了另一边,对下手的针锋相对视而不见。

被点到名的官员们不约而同地一个激灵,为首的中年女子不紧不慢地扯了一大通,最后总结道:“……微臣以为,端王殿下所求,并不妥当,还需从长计议。”意思也就是反对。

作为掌管皇家宗族之事的宗正寺,她们的意见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宗室权贵的态度,而御史台则是普通官员的立场,不论是否出于邝希晴的授意,结果并不乐观。

“臣等附议。”邝希晴又接连问过了六部与其余几寺,满朝官员,竟是无人站在端王一边。

我看着那张本就异常白皙的脸几乎失了血色,心里颇不是滋味,忍不住开口替她说话:“本王以为……”

“晗儿!”哪知我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邝希晴便一声厉喝,截住了我的话头。

见所有人都受惊似地看过去,她面不改色地磕了磕桌案,温言解释道,“诸卿的意见,朕自会考虑,今日有些累了,朝会便到此为止,散了吧。”

我明显感觉到端王退出大殿以前投来的若有所思的一眼,却已经无暇回应,满脑子都是邝希晴沉着脸吩咐我随她去寝宫的模样——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就一时冲动了呢?

屏退了侍从和女官,邝希晴端坐在书桌边,朱笔一刻不停地批阅着官员们呈上来的折子,并不主动开口;我也只好捧着茶盏,装模作样地品着,心里由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逐渐平静,还能分出点精力思考着该怎么在不触怒到她的情况下委婉地表达一些对端王的支持。

没等我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邝希晴朱笔一搁,抿了一口苦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在朝会上,你想说些什么?”

不妨她就这样直接地发问,我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据实以告的好时机,只是心中的话几乎是不曾经过脑子便先出了口:“我想给端王求情。”

“哦?”邝希晴挑了挑眉,既没有流露出发怒的神色,脸上却也没有笑模样,只是摆出洗耳恭听的专注之情,等着我继续。

见她不像是恼怒,我想了想,便壮着胆子说道:“我是觉得,端王的亲事,毕竟是她的私事,娶回来以后,与对方朝夕相处的人也是她自己,那么,与别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即便,她要娶的人……是一个女子?”邝希晴盯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问道。

“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她选择的人是男是女,又怎样?”话已至此,念及自身,不免又多说了几句,“何况,如我们这些皇亲宗室,总是太多身不由己,难得有一个喜欢的人,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手呢?”

话才出口,我已察觉自己失言,悄悄抬头去看她,生怕教她看出些端倪,不料她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一般,竟然猛地抬眼看来——墨色的眼眸深如寒渊,惊疑中又带着一分渴切,很快便消融在晦涩难明的复杂眼波中。

对上那样的眼神,我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按住,竟是无端端紧张起来。

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忽然响起谨慎的叩门声。

邝希晴的贴身女官在门外小心地说道:“端王奉上一物,请呈与陛下。”

“进。”邝希晴极快地蹙了蹙眉头,随后敛下眉,率先避开了目光,略略扬声回道。

我也跟着松了口气,端起茶盏,掩饰方才的尴尬。

那女官托着一只不足手掌大小的锦盒缓缓走近,在离邝希晴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

在得到邝希晴的示意后,将那盒子打开——我顺势瞄了一眼,是一块半圆形的血色玉坠,玉质通透,洇色如霞,仔细看看,倒是与空皙禅师所赠的玉珏极为神似……这样一想,除了颜色不同外,可不就是将那一枚玉珏掰成两半的样子吗?

端王派人送来这半枚玉珏,是什么意思呢?

却见邝希晴定睛一看那锦盒,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将那枚玉珏取在手中来回把玩,嘴角隐隐带起了一丝弧度。

在我疑惑不解时,她侧眸扫了一眼过来,而后若无其事地对那女官说道:“你去回复来人,就说端王所求之事,朕答应了。”

“皇姐?”等了一会儿,我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道。

到底这枚玉珏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邝希晴一改之前的态度,顶着压力,同意端王这场惊世骇俗的亲事?

“晗儿可认得此物?”见我茫然地摇了摇头,邝希晴嫣然一笑,曼声说道,“此乃统帅清远军的半块虎符,端王这是用五万清远军与朕做了一个交易。”

——五万兵力换一个承诺,端王这是把自己的大半身家都拱手相送了……整个清远军的编制,也只不过才十万人罢了。

可见端王对她的这位王妃,倒真是情深意重。

看着邝希晴眼中的满意之色,我替端王欣慰的同时又不禁感到几分惆怅——端王能得偿所愿,是因为她付出了代价;若是换做我,不知道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几日后,端王府上送来拜帖,邀请我去参加酒宴。

虽然没有挑明,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为了庆贺她与王妃定亲之喜。

没有在意颜珂的劝阻,我与她安慰了几句便带着姜灼和几名仆从去赴宴——能借此与姜灼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只是我不曾想到的是,那一日的晚宴,放眼整个观澜城的达官显贵,除我之外,竟再无一人到场。

两排大红灯笼喜气洋洋地高悬着,威武庄严的王府却是门可罗雀,我踌躇地站在门口,只觉得心情比迈出的步伐还要沉重,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凄楚。

☆、第66章赠玉

“殿下,要进去么?”正犹豫间,姜灼轻轻抚了抚我的肩膀,低声问道。

我侧过脸来,对上她关切的眸子,心中一酸,却是坚定了要给端王几分薄面的念头,点点头,当先走了进去:“自然是要进的。”

侍从将我准备的礼物奉给端王府的管家,那眼角有一道陈年旧疤的中年女子冲我和蔼一笑,本来略显冷厉严肃的脸也变得柔和了三分:“凌王殿下有心了,我家主子在后院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嗯,有劳。”我看这管家虽然年逾不惑,鬓角也染上了风霜,身材却十分结实,背脊挺得笔直,周身的气势比我府中那些护卫还要肃杀,显然也是曾在军中叱咤一时的将才;这样的背景却只是给端王做个领路的管家,可见她这府上是卧虎藏龙,无怪乎邝希晴对她这样忌惮。

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进内院,沿路的廊下檐角与大门一样都挂着成串的红色灯笼,仆从侍者也都换上了喜庆的暗红色外衣,只是在这毫无宾客往来的场景衬托下,倒显得分外冷清萧索了。

后院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布置得简约而大气,十几张圆桌上摆满了酒水食物,正中则是一班翩翩起舞的伎人和乐伶——看得出来,端王为这场宴会准备得十分用心,可惜竟是无人捧场。

这样想着,我心中便是一叹。

辉煌灯火下,后院照得亮如白昼,只见端王身着一袭玄底镂金丝的宽袖长袍,不住抚摸着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脸色有些阴沉,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女子时,又是一副浑不在意,温柔体贴的模样。

她身边的王妃姜兰漪则穿着一件白底银线勾纹的掐腰襦裙,满脸无奈地与她说着什么,一边抚着她的手背,似乎是在婉言劝慰。

见到我这一行人出现时,两人的表情都很惊喜,特别是端王,在惊喜之外又多了一分探究。

她俩这一黑一白,一温一火,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是相得益彰,倘若不是同为女子,换作谁都要赞一句天作之合——可是我却又觉得,偏偏因为她们同是女子,才更为相知相合。

可笑世人总是迂腐,既放不开……也容不下。

敛下眼中的憾色,我迎着两人的目光走上前去,抱拳略施了一礼,口中的“皇姐”二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只得扬起一个浅笑,温声说道:“端王,王妃……嫂嫂,本王听说府上备有佳酿,特来讨上一杯喜酒,二位不会不欢迎吧?”

端王的脸色在我不肯喊出“皇姐”时本已冷了下来,然而听到我叫出“王妃嫂嫂”后又由阴转晴,爽朗地笑了笑便伸出手来,拉着我一同坐到了主桌上,亲自替我斟了一杯酒:“来来来,都是自家姐妹,你若肯赏脸,便与我不醉不归,哪里有推辞的道理!”

我本意只是客套一番,既表露了支持,又不会过分亲近——毕竟,从前的邝希晗可是最得宠爱的天之骄女,又一心铺在邝希晴身上,对这个庶长姐都是爱搭不理的,如今我主动与她交好已是不易,若是太过热情,指不定要教别人怀疑所图不轨,倘是再由着这个追究到我种种反常之处,从而质疑我的真实身份,那才是得不偿失。

不过,话已至此,再要翻脸拒绝反倒突兀,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碧蓝眼眸,我咬了咬牙,只好维持着脸上的僵笑,视死如归地端起那倒满的酒盏,仰脖一饮而尽。

顿时,一股辛辣灼热从舌尖冲过了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呛得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泪花,形容狼狈不堪。

不妨我这样大的反应,端王讪讪地放下酒杯,想要道歉,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伸出的手僵在了半当中,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端王妃。

后者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端的是风情万种,随后就见她忙不迭喊来侍从送上清茶,又撤掉了原来的烈酒,换上了柔和一点的醇酿:“这酒是军中出来的烈刀喉,常人喝不惯,是我们疏忽了,还望凌王殿下见谅。”

“无妨,这酒很好,是我自己不顶用罢了。”自嘲地笑了笑,握住姜灼替我顺背的手,对着她安抚地摇了摇头,见她抿着嘴唇不言不语地抽回手,再次退到一边,我心中难过,却不好再做什么,只能回过头,与端王二人解释道。

她大概也知道了我此前身子十分病弱,也没有因此嘲笑我,只是指了指前面的碟子,嘱咐我多吃些菜垫垫肚子。

褪去一身凛冽,她也只不过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眼角眉梢流淌的都是对着恋人的柔情,连带着对我也像是长姐对待妹妹般亲切。

只是我自己心里别扭,不免又对她生出几分愧疚来,因而对她之后的问话与要求更是莫有不从。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你来我往地寒暄着,不知不觉竟也喝下了好几杯,虽说已换了度数不高的甜酒,仍是难逃醺然,霎时间不由得懊恼——这仿佛已是近几日第三次醉酒了,长此以往,只怕这才刚好转的身子又要教我败坏了。

心里有了警惕,人也清醒几分,我不肯再多饮酒,只是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借着谈天减少了饮酒的频率。忽的想起一事,遂半开玩笑地提起了:“说起来,还不知道王妃嫂嫂是如何与端王结缘的?

我这话一出,就见两人俱都愣了一瞬,端王自是面露难色,就连那一贯风清月朗的端王妃也有些不自在,唬得我连忙改口:“我只是有些好奇,并不是非知道不可……酒喝多了,脑子也糊涂了,二位不必理会。”

“你不要多心,”见我道歉,端王倒是比我更尴尬,轻咳几声,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儿便正色说道,“我与兰儿的故事在南丰也不是什么秘密,说与你听也无妨,只盼你莫要觉得太过离经叛道才是。”

“我自是洗耳恭听。”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此刻倒是真想知道她二人的故事了。

端王呷了一口酒,转头与端王妃相视一笑,慢慢陷入了回忆——

原来,端王妃姜兰漪本是荣息姜家的独女,乃是簪缨世家,将门之后,只因幼时贪玩,与家人失散,被人贩子拐走,辗转到了南丰。因为姿容秀美胜似男儿,竟是被卖入了楚馆教坊。

鸨公见她生得娇艳,举手投足间又教养极好,怕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因而很是宝贝地藏了多年,等她满了十六岁才挂上了花牌正式接客。

也是注定的缘分,挂牌的头一天便遇上了端王邝希昭年满十八岁的韶礼,教那些年轻的小将们撺掇着去找乐子尝尝鲜,算是一份成人之礼。

拗不过一群人的起哄,邝希昭被人半拉半扯着带到了馆里,本是不耐,四处观察寻找脱身之法时,却与台上轻纱覆面的姜兰漪四目相对,一见钟情。

当下便遥遥一指,直言不讳要做对方的入幕之宾。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好告诉年轻气盛的端王对方的身份,就连鸨公也是支支吾吾地,顶着邝希昭冷冷的目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连忙将她送到了姜兰漪的房里。

初出茅庐的端王也是个生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与她一样同为女子,心下自是觉得受了骗,当即拂袖而去。

哪知第二日,又派手下将对方赎了身,带回府上。

原是气不过在一干同僚面前闹了笑话,又怜她堂堂女子反要雌伏于人身下,屈辱苟活,所以将她赎回府里安置,算是与她一方容身之处。

至于姜兰漪,虽则流落风尘,却自小酷爱兵法谋略,胸怀丘壑,既然端王将她置于府上又不闻不问,她也毫不在意,只是与后院的管家求了通融,借了些兵书,整日钻研,更在院子里的简易沙盘上不断推演,比起在馆子里要好上太多,这日子倒也惬意。

某一日,教闲来无事的邝希昭见着了,兴致骤起,与她切磋一番,竟然非她敌手。好胜心起,便寻空就与之比试,一来二去,日久生情,待到发觉之时,已是情根深种,再难抽身。

此后,姜兰漪便入了她的幕僚,做了她的军师,更是教她放在心尖尖上,恨不得昭告天下,给她一个名分,也由此有了不惜以五万兵马为聘请旨赐婚的事来。

我听她娓娓道来,犹如身临其境,念及自身又一时感怀——虽然她刻意略去不少细节,只说了大概,我也能猜到她与姜兰漪在相知相恋前定是有过不少曲折纠结,如今能抛开一切携手共度,也不晓得要迈过多少坎坷险阻。

她二人姑且可说是两情相悦,再看我自己,到现在还摸不清楚姜灼的心意,怕只是一厢情愿,与她们比起来,又是艰难数倍。

幽幽一叹,不觉已是连饮数杯。在她话音落下不久后,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就要往嘴里灌——谁知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我的酒杯,也没使多大的力气,那酒杯就被人轻轻巧巧地抽走,换成了温热的茶盏。

我一呆,转过头去,正对上姜灼不苟言笑的侧脸。

眨了眨眼睛,略带不满地问道:“你做什么要拦我?”

——又不喜欢我,做什么要管我?

不如教我醉死算了,也就没人缠着你了……

自暴自弃地想着,我作势要去抢酒杯,却见她蹙了蹙眉,避开了我的手,又怕我前倾跌到似的,侧身靠着我,一手揽了我的肩,将我的大半个身子都拢进怀里。

“端王,殿下她酒量浅,不宜多饮,属下这便带她回去了。”恍惚间好像听到姜灼说了些什么,我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靠在她怀里却舒服得很。

嗅着她的气息,困意席卷,忍不住就要睡去。

迷迷糊糊地,端王似是回了什么,我却再难分辨,真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倒也没有太过难受,只是蓦地醒来,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一时想不起后来发生的事——仿佛是姜灼将我带了回来,可之后端王还说了些什么,却都不太记得了。

口渴地咂了咂嘴,就要起身去倒茶,行动间陡然有些异样,低头一看,脖子里仿佛佩着什么。

疑惑地解开领子,拉出系着的红绳一看,竟然是半块血红色的玉珏。

再仔细一瞧,不由大惊失色——这玉珏,却是与邝希晴那日收到的虎符一模一样!

难道是昨晚上趁我酒醉时,端王所赠?

可是无缘无故地,她与我这个,又是为什么?

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半块玉珏,更是五万兵力啊!

握着这烫手的山芋,我一时间慌得没了主意。

☆、第67章辞行

思虑过重的结果就是肚子很快饿得咕咕叫,甚至隐隐有些作痛。

我扬声叫来侍从,起身穿戴洗漱,又用了早饭,这才觉得精神好了不少,那骤然失措的彷徨也褪去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疑惑——且不说这枚玉珏到底有何作用,是否如邝希晴得到的那块一样能够调御五万兵马,单是这玉珏的来由便教我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是我在端王府醉酒后才出现的物事,那么与端王定然脱不了干系,可她予我这玉珏有何用意呢?

往好了想,是感念我不拘小节,在其他人都爽约时仍旧到府恭贺,又与她妇妇二人分外投缘,特此为赠,以示交好;而往坏了想,也有可能是她为了引起皇帝的猜忌之心,借此挑拨我与邝希晴的关系……而仅凭着邝希晗脑中微薄的记忆和我这两日与她的接触所感,还不足以判断究竟是前者抑或是后者。

最教我想不明白的问题是:那时姜灼在我身边护卫着,论理该是不会教人轻易接近我的,更不要说是将玉珏挂在我的脖子上了……不如问问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继续分析。

打定主意,我立刻唤来侍从去请她,得到的回答却是姜护卫今日轮休,并不在府中。

我不由抱怨起负责王府侍卫排班的人来:身为我的贴身护卫,怎么好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照我的意思,就应该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最好是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撕都撕不下来——虽说是我的私心,但也明白,有些强人所难了。

自嘲地笑笑,听侍从回报那排班负责的正是颜珂派来时刻跟在我后面的丙三,我想起一茬,又吩咐人将她从前院叫来。

平时我呆在府中时,丙三并不需要跟在我身侧,而是在前院处理些杂务,我也很少主动传唤她,因而她跟着侍从进来时,脸上便有几分忐忑。

将侍从屏退,我示意丙三靠前一些,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看似不甚在意地问道:“昨儿晚上可是姜护卫送本王回来的?”

“正是。”她恭敬地垂下头,一板一眼地回道。

“嗯,她差事办的不错,本王打算赏她……对了,她人呢?”我又在碟子里拈了一块糕点,却只是在手中把玩着,心思都扑在了丙三的回答上,就怕她来一句“不知道”。

幸好,她只是莫名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正对上我的眼神,忙不迭又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回话道:“禀殿下,您的贴身护卫都是五日一次轮休,今天是姜护卫的轮休日,所以她昨晚上送您回府后就家去了。”

“她家……在哪儿?”手中的点心都捏成了碎末渣渣,我搓了搓指尖,还是没忍住问道。

“姜护卫在城北五方街上有一座两进的小宅子,只住了一名老仆和一个小侍,轮休的时候便回去住上一天,平日里都是住在您的晨曦殿偏殿里。”她纳闷地看了我一眼,见我面露不悦,连忙收回了目光。

我教她看得窘迫,却还是端着架子,若无其事地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原是如此,姜护卫既是本王的贴身护卫,本王对她倒是知之甚少……嗯哼,说起来,上次吩咐你去查查那日她的行踪,可有眉目了?”

“啊,这个……殿下恕罪,姜护卫武功高强,来去如风,那晚天色太暗,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不过属下问过门卫,那日她仿佛是去了城北的方向,至于具体去了何处,做了何事,却是无从得知,”她有些汗颜,好像是怕我怪罪,不等我开口又补救似的从怀里掏出几页薄薄的纸,双手奉上,“这是姜护卫的档案,属下特意从府库里找了出来,呈给殿下过目。”

“……嗯,也没别的事,你先下去吧。”颔首示意她将东西放下,我想了想又叮嘱道,“对了,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特别是不要让姜护卫知道,明白吗?”

“属下遵命。”她躬身行了一礼,连忙退了出去,似是有恶鬼在后头追债一样。

我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走上去关好了门,返身看到桌子上那几页薄薄的纸,心里又是嘀咕。

手拈起一张,却仿佛重逾千斤——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是姜灼的私事,我既然倾心于她,自是要给予她相应的尊重与信任……只是理智是一回事,手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径自翻开了那纸张,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扫视着上面的字迹,一字一句看得仔细。

姜灼,丁丑年葵巳月一十九日生,荣息人士,威远军从三品云麾将军姜勤之女,父母双亡……看到这儿,我心中一颤,已是酸涩得不忍继续,只是凭着惯性匆匆扫完了后面的内容,不外乎是她何时加入威远军,何时成了皇帝的禁卫,何时又教我强行带回府中,做了王府的侍卫。

原来她那样沉默寡言的性子,不是无缘无故的。

自幼失孤,飘零无依,她的童年可想而知。

一想到她独自生活了那么久,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依靠,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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