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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gl]灼心作者:失眠七夜

第6节

许是因为征用这禅寺作为祭天之处,禁止闲人进入,随行的护卫将禅寺围了个严严实实,以策安全;我这一路行来,别说是观景祈福的善男信女,就是负责扫撒的尼姑也不见一个。

纷纷扬扬的桃花瓣漫天如雨下,却吹拂起一缕落寞香风,教人惆怅。

慢慢走着,越深入曲径处,那股子寂寥便越像钻进了骨子里生根发芽似的,挥之不去,教人索然无味;脚跟一转,我正打算回程,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在桃花树下翩然舞剑的身影,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颠颠地向着那里走去。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我才念完第一句,那人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剑,淡淡地望了过来——光风霁月,隽雅无双,不是姜灼又是谁。

“殿下。”她不再沿用我们出行时的称呼,可见是又将我们置于原本的身份地位之上,教我不免有几分失落。

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念想,漫步走到她身边,抬手抚了抚那棵三人环抱的树干,酝酿着开口的话题。

不料她却先我一步开了口:“殿下方才所吟为何?”

“啊,那个是……本王在一本书上读到的句子。”我暗道一声糟糕,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解释《诗经》的由来,只能信口胡诌,敷衍过去。

“此句甚妙……可有全篇?”哪知姜灼颇感兴趣地追问了一句。

她极少对别的事表现出兴趣,更别说是饶有兴致地追问我什么,便是冲着这一点,我也决计不能拂了她的兴头。

“这首诗名作《桃夭》……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回忆着脑海里的句子,勉强背诵了全篇,就见她一脸认真地回味着,仿佛已融入到诗境之中。

我悄悄打量着她的侧脸,越看越是脸热,心口犹如小鹿乱撞……这感觉,怎么像是花痴少女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偶像呢?

暗笑自己胡思乱想,连忙压下了这念头,抬眼一看,姜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知是否将我方才的傻样尽收眼底——这下,是真的脸红了;而这脸红,多半也是羞窘尴尬所致。

“属下不才,斗胆猜测这诗中所言,乃是庆贺婚嫁的祝词。”见我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眼中却好似划过一抹促狭,快得几乎捕捉不到,“莫非殿下是触景生情,见这遍地桃花,遂起了纳夫的念头?”

“哎?纳、纳夫?没没没没有啊……”我吓得都结巴了起来,忙不迭摆手撇清。

见我慌乱解释,她只是点头不语,唇角轻勾,好似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又好像只是故意作弄于我。

——只是,她即便误会了什么,又如何?

我不能干涉她的想法,何况这本身与她也没有什么干系;说句凉薄的话,凭她区区一个护卫,又怎么管得了我这个亲王的嫁娶事宜呢?

单是她竟敢调笑于我,便已是大不敬之罪。

可我心中唯一的念头,却是迫不及待地澄清,生怕她有丝毫误会。

隐约间,眼前一亮,似乎抓到了什么想法,细细想来,悚然一惊又觉得荒谬,而转瞬之后,这念头便如一缕青烟消散开来……甩了甩头,索性不去理睬。

“姜护卫,陪本王到处走走可好?这寺中的桃花开得极好,一人独走,未免辜负了良辰美景。”踟蹰着提出邀约,却不敢看她,只是盯着鞋尖,担心听到拒绝的回答。

难得的,她没有拒绝,也没有以属下自居,而是点点头,嘴角甚至噙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好。”

“走吧。”她率先朝前走了一步,然后回过头来看我,像是在询问我怎么不赶上去。

我连忙小跑着跟上她的步子,沿着她踩过的每一个脚印,小心地走着。

“你在做什么?”她不解地问道,眉眼间冰霜褪去,竟是醉人的温柔。

“唔,我沿着你的脚印走,这样就可以少踩些花瓣了。”迎着她清亮柔和的目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脸颊,忍不住低下了头。

“这些花瓣落在地上,总是逃不过零落成泥的下场,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分别?”她的声音沉沉的,莫名地带了几分伤感,教我心中一紧。

“话虽如此,可我总是不忍心……它们多停留一些,在别人眼里,便多一分可赏的美景,哪怕逃不过消散的下场,至少灿烂过,”我想了想,这念头未免消极,遂接着道,“正如诗里所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姜灼受教了。”她念叨了几句,而后对着我展颜一笑。

——这笑容虽淡,却是发自内心;我心中立时便如含了一勺蜂蜜般清甜欢喜,再想不起其他了。

☆、第27章祭天

在灵觉禅寺里住了两天,大部队都休整了一番,为着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养精蓄锐,做着准备。

我曾向跟随颜珂一路过来的侍卫询问过,她们这一行人,出发时共有三百多,路上不断出现伤亡,到了西宁盘点过后,除了随行的护卫,就连普通的侍从杂役也有不同程度的折损,而那两个不幸被选中的侍君已经在路上香消玉殒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害死了他们。

若不是我默许了颜珂的提议,带他们一道加入了西宁祭天的车队,也许他们还呆在王府的后院里安度余生,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加上那个替身的女子,我已经间接害死了三条性命……这还仅仅是我心里有数的情况,或许还有很多我自己都不清楚的血债。

一笔又一笔,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还清?

无论我心中如何伤感自责,丝毫不能影响到此次来到西宁必须完成的任务。

第三日,离午时还差半刻,被小蝉服侍着穿上了代表亲王身份的锦衣华服,顶着所有人的瞩目,我端着亲王的架子,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了祭天的玉石高台。

最靠近祭台的地方被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只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站在侍卫之后的,是以空皙禅师为首的一群身着缁衣袈裟的尼姑,各自手持念珠静立不语,眉宇间满是庄严肃穆。

这祭台高三丈,长宽各十余丈,上面摆放着香案果品,居中却静卧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白玉酒樽——我心里一咯噔:这祭天仪式该不会要喝酒吧?

邝希晗的酒量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个不经事的一杯倒,若是一会儿醉的出了洋相可就糟了。

当我胡思乱想地担忧时,等在人群最外围的侍从像是得到了指令,用尽全力敲响了身后的铜锣,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后,那群尼姑开始念起了我听不懂的经文。

喃喃念语伴随着弥漫在空气中渐渐浓郁的香,本该是教人心平气和的场景,我却觉得眼皮直跳,好像总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心浮气躁得很——大概是因为顶着正午毒辣的阳光吧。

耐着性子在祭台上装作一具雕塑不敢乱动,好不容易等经文告一段落,就听空皙禅师念了一声佛号,随后宣布道:“正午已到,仪式开始。”

她身边的尼姑点点头,越过包围的侍卫们,疾步向我走来——我注意到她的袖子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被阳光一照,发出了一点金属的锐光。

等到她走到我面前,深鞠一躬行了礼,突然抬起双手,宽大的袖袍顺势滑落,我这才看清她手中所擒之物,乃是一把镶着七彩宝石的匕首。

——有刺客!

我吓了一大跳,几乎就要惊叫出声,猛地后退了一步,同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推开。

不料她比我更加害怕,在我这惊慌中用尽了全力的一推之下,一连退了几大步,差点就从祭台之上倒栽了下去。

“哐啷”一声,那柄匕首掉在了祭台上,刀刃从鞘中滑出了一小截,森森寒光刺得我眼睛一疼,心中更是发颤。

——这刺客实在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

那些侍卫也真是的,怎么不好好检查就放行了呢?

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只怕就要成了刀下亡魂……

在我惊魂未定之际,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肩背,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清冷如水的嗓音在耳边淡淡响起,教我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殿下莫慌。”

侧眸看去,姜灼面不改色地挣开了我情急之下紧紧抱住她胳膊的手臂,低声说道:“取血祭献乃是仪式核心,还请殿下配合。”

——什么?取血祭献?

难道那尼姑不是刺客,只是为了取一些我的鲜血,所以才拿着匕首?

这么说来,却是我误会了。

脸不由自主地发红,我深深吸了口气,从她身上站直,绷着脸着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本王多虑了……你继续吧。”

意识到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我也顾不上脸红,只想着尽快结束这劳什子的仪式,好避开这火辣的日头,回屋里喝上一碗凉茶。

姜灼退开了一步,却没有下场,而是候在不远处,大概是担心我再出什么意外;知道她就在附近,我也变得安心不少,好像惶然急躁的情绪一下子就踏实了起来。

站在侍卫群中一直关注着这边动向的颜珂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听之任之,我不由得回给她一个微笑。

那小尼姑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拾起了地上的匕首,忐忑地望着我——我咬牙伸出左手递给她,一边还要违心地安慰她:“无妨,你只管动手……这次,本王绝不会推开你的。”

她这个动手的人却比我还要紧张,直到我都忍不住催促她下手以后,她才狠下心似的,反手握着匕首,在我的手腕间划了一道。

“嘶——”手腕上传来的刺痛教我忍不住轻呼,小尼姑倒没有如我意料的那样吓到发愣,而是手脚麻利地拿过香案上摆放的那只白玉酒樽接着我腕间汩汩流出的鲜血……不多时,那小酒樽就斟满了,而我眼前也阵阵发黑。

——我还以为她会选择划掌心或者是手背,没想到她直接对着手腕上的静脉来了一刀,若不是这小尼姑的神情不似作伪,我真要怀疑她是与我有着什么仇怨而借机报复了。

这腕脉之处多有凶险,割得深了,别说是断掌之忧,更有甚者还会危及性命,也不知是她事先得了叮嘱,指定要划在这里,还是临时起意,没轻没重地下手……总之,真的很疼啊。

我眼眶中泛起一股湿意,也不完全是条件反射。

正痛得龇牙咧嘴时,姜灼立刻走了过来,将一条干净的白色绢帕紧紧地扎在我的腕间,算是勉强止了血;至于具体的包扎,还要等我强撑着完成仪式的最后部分才行。

——唉,这亲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哀叹着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我尽量忽略手腕处的痛楚,端起那白玉酒樽——稀奇的是,在沾了我的献血以后,那酒樽完全变成了深深的血红色,就好像里面的鲜血透过玉杯晕染开来似的——朝着正北方向叩拜。

三跪九叩之后,将白玉酒樽中的血洒在香炉之中,便算是礼成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做全了这一套仪式,我感觉鬓角不住地有汗水淌下来,贴身亵衣的后背处已然湿透了。

幸而这要人命的祭天典礼总算是结束了,心中的大石头落下,我也终于能够回去休息一番。

见我摇摇欲坠的样子,姜灼三两步靠近我身后,好像随时打算在我跌倒前出手扶住我;我心中很受用她的好意,侧脸对着她笑了笑。

转回头正要走下祭台之时,却见她淡漠的脸色忽然一变,还没等我问出口,她已经拉住我的手,将我一把拽到她的身边,同时抬手格挡——我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臂被一柄锋利的长剑划破,利刃割碎布帛乃至刺入血肉的声音教人寒毛直竖,齿根发酸。

“啊!”我吓得叫出了声,这一次却远没有之前被那小尼姑吓到时来得响,似乎是由于贫血引起的虚弱,让我连大叫的力气都减弱了不少。

“有刺客!保护殿下!”倒是姜灼镇定地挡住了那个陡然间拔剑刺过来的侍卫,同时替我说出了卡在嗓子眼里的话。

——没想到,这刺客如此狡猾,混入了侍卫队伍之中,而且时机把握得非常好,正是冗长的祭天仪式即将结束,所有人都松懈的那一刻,猝然发动的成功几率远比其他时候偷袭强攻要大得多。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前番我的误会使姜灼登上了祭台守在我身边,也恰好将这刺客的攻击挡了下来,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我正暗自庆幸时,却见那刺客被拦下后十分恼怒地朝着破坏她计划的姜灼一剑刺去——后者手中并没有武器,为防她突破也不曾闪避,竟然被那锋利的长剑刺中了胸口!

我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只觉得那柄长剑好像同时也刺中了我的心,教我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姜灼——”

☆、第28章虚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教人难以反应;堪堪等到姜灼以受伤为代价拖住了那刺客,其他仍在台下离得较远的侍卫们才纷纷抽出武器,冲上了祭台,一股脑儿将那刺客团团围住。

只见那刺客冷冷地一笑,猛地将长剑收回,动作又快又狠,竟是带起了一道血箭,看得我的心也跟着抽痛——那血,是姜灼的……

她毫不停顿地将长剑翻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一划,鲜血喷涌,她却感觉不到疼似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张开双臂仰面倒了下去——我仿佛看到她在倒下前朝我瞥来的一眼,那眼神中除了刻骨的恨意,还带了些其他难以理解的情绪。

然而此时此刻,我的眼里只有那个捂着伤口半跪在地上的身影,没有半点心思去考虑其他。

“御医呢!来人啊,快传御医!”顾不得眼前发黑的眩晕感,我抢步上前,一把推开挡在外围的侍卫,死死地抱住姜灼,急切地问道,“姜灼!姜灼你有没有事啊!你别吓我、你、你说话呀!”

她皱着眉头,嘴唇咬得发白,脸色却涨得通红,不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我只当是剑上抹了□□,毒素通过伤口侵入她的体内,已经开始发作,不由得紧张万分,只恨自己的身份惹来这一切。

却见她的睫毛清颤了几分,缓缓睁开,幽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没来由得教人脸红,若不是心忧她的伤势,只怕我已经害羞得抽手离开。

“你怎么样?伤在哪儿了?痛不痛啊?”她虽然睁开了眼睛,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不说话,好像失了神般,教我吓了一跳,忙不迭对着还在匆匆指挥侍卫维护秩序,检查是否有其他刺客埋伏的颜珂大喊,“珂姨!御医呢!随行的御医呢!快叫御医啊!”

“殿下、咳咳……请先、先放开……”只听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拍了拍我死死箍住她的手臂,略显艰难地说道——而说出这一句之后,就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不住地喘着气。

“哦哦哦,对、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情急……”小心地放松手臂,却仍是保持着将她环抱的姿势,我不敢轻易挪动她,更没有能将她抱起来的力气,只能固执地守在她身边,等着御医赶来——周围一圈严阵以待的侍卫却都被我选择性地遗忘了。

又或者,我潜意识里并不希望有其他人接触到姜灼的身体吧。

这边厢我正急得满头大汗,就听怀中抱着的人忽然幽幽一叹,轻声说道:“殿下不必紧张……咳、咳咳,属下只是受了轻伤,咳咳,性、性命无碍……”

“轻伤?都流了那么多血了你管这叫轻伤?不要把我当傻子!”恨恨地白了一眼受伤还不安分的人,我一心记挂着还没赶来的御医,连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只想将这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的女人好好教训一番。

“呵,殿下不信么?”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伸手撩开了她的外衣——我的第一反应却是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她裹在衣服中的风情;下一刻却想起了周围的侍卫们,不假思索地命令道:“你们都转过身去,不许回头!”

“是,殿下。”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是见我神情严肃,不似玩笑,遂躬身应诺,纷纷背过身去。

直到她们全都背过去以后,我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天啊,曾经鄙夷邝希晗的特权阶级身份,坚持“人人平等”的我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了?

这跟我自己过去所讨厌的那种人又有什么分别?

最可怕的是,刚才那一瞬间,对侍卫们的命令是冲口而出的条件反射,仿佛在我不曾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接受了邝希晗的王爷身份所带来的特权;而与这优越感相伴的,则是上位者视人命如草芥的淡漠。

心乱如麻之际,手掌被轻轻捏住,我猛地低头望去,却是姜灼一脸正经地将我的手按向了她的胸口,一边还淡然地解释道:“殿下请摸,这是一件贴身的金丝软甲,虽说还达不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但是也起到了一定作用,方才的长剑只是刺入了属下的肋间,深不过三指……”

——她她她、她在做什么!

我的手手手、手按在了……掌下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金属和布料,却难掩本身的柔软,不同于我碰到自己时的感觉,甚至是教人如触电一般酥酥麻麻。

我能想象自己红透了的脸颊,以及快到即将失衡的心跳。

“够、够了!本王知道了……”忍不住打断她的解说,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掌,强撑着勾起一抹笑,竭力平静地说道,“姜护卫你没有大碍,本王很欣慰。”

就在我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尴尬——或许只是我单方面的难以忘怀那奇妙的手感——的情况时,颜珂领着空皙禅师走到我们身边,脸色难看地说道:“殿下恕罪,刺客已经伏诛,暂时没有其他同党……我已经派人去叫御医了。”

没等我发话,空皙禅师已伸出手指搭上姜灼的腕间,温和的嗓音顿时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躁不安:“殿下莫慌,姑且让贫尼替这位施主看一看,可好?”

“好好好,师太请。”我连忙让出一些空间由着空皙禅师施展——我知道她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否则颜珂也不会请她为我诊脉,有她替姜灼切脉,我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她沉吟了一番,又翻开了姜灼的衣襟去查看伤口——我眼巴巴地盯着她的动作,有心阻止,却又死死忍住了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虽然不想别人见到姜灼的身体,但空皙禅师毕竟是为了替她验伤,又是出家人,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插手。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与姜灼是什么关系?我又凭什么对她有着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呢?

“依贫尼所见,这位施主的伤口并不致命,殿下大可放心,”大概是见我脸色不对,空皙禅师微笑着安慰道,“她身上穿的金丝软甲恰好卸去了部分冲力,兵刃卡进肋间,并未伤到心肺,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即可。”

听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由于姜灼所言相合,我终于能将另一半提着的心也放下。

只是,想起此前自己心慌意乱的表现,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窘迫顷刻间占据心头,我只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

“呃,嗯……很好,”我强迫自己放开双手,慢慢站起身,不要再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张苍白而清冷的容颜,“珂姨,派人照顾好姜护卫,本王要亲自调查这起刺杀事件。”

——虽然这样说,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却是为了避开姜灼。

脑海中充斥着无数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教我一时之间难以面对她。

匆匆回到我住的厢房内,一边听着颜珂与我分析这次刺杀,一边由着小蝉替我重新包扎了手腕上的伤口,那刺痛让我又想起了姜灼所受的伤——两相比较,应该是她更痛吧?

毕竟是伤在胸口嘛……

“等等,”恍惚间,就见小蝉收拾了一番,端起了托盘便要往外走,我立即出声拦住他,“那条巾帕留下。”

——那是姜灼的东西。

“……殿下,不知您意下如何?”颜珂轻咳了一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嗯,珂姨说的极是,就依你的意思办吧。”对上她探究的眼睛,我心虚地低下头,妆模作样地赞同道——刚才一晃神,我压根儿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唉……看来殿下真的格外在意那个姓姜的啊!”颜珂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道,“我方才是问殿下您可要用膳……罢了,晚些我会派人送过来,殿下好好休息。”

“……嗯。”我尴尬地点点头,目送着颜珂出去,这才瘫倒在床上,闷闷地捶了几下床板——为什么一遇到有关姜灼的事情,我就变得这么奇怪呢?

晚些时候,独自在房间里用过饭,又用洗漱剩下的水将那条绢帕搓洗干净,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昏暗的月光爬过窗棱,虚虚地照拂在我晾在窗口的巾帕上,反射出泠泠的华光,隐约是那绢帕上绣着的暗纹。

我翻了个身,面朝床顶平躺着,心里做着斗争:究竟是明日上午去看姜灼,还是明日下午再去呢?

……不如,现在去?

这个念头一起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一刻钟之后,挥手将执意要跟在我身后的侍卫们赶的远一些,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燃着一盏微弱烛火的房门。

屏息等了一会儿,就在我的勇气一点一点耗光,忍不住扭头逃开以前,门轻轻地开了。

“殿下?”她只披着一件单衣,清冷的眸中划过一抹异样——墨色的长发,雪色的肌肤,在皎洁的月光下,美丽得教人叹息。

我只觉得呼吸一窒,登时将想好的借口忘在了脑后。

☆、第29章心思

“更深露重,你怎么穿得这么少?”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才蹦出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责备来。

“……有事么?”她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瞬才淡淡地反问。

“本王是来……与你了解一下那刺客的事。”心电急转之下,我搬出了一个正式的理由来——若说是来探望她,只一个照面就会被她打发走;若说是特意来替她上药,也轮不到堂堂亲王来做这事——思来想去,还是这种冠冕堂皇的公事最不易推脱。

彼时,我也不清楚自己哪儿来的执着,非得要亲自见她一面,听听她的声音,甚至是与她单独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听我这样说,她倒是没有拒绝,侧身让出道来,只是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冷淡:“进来说吧。”

我不禁有些忐忑:难道自己打扰到她休息了?

或者我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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