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方岱川整个人怔在原地,“你不是说,你不是说验出了刘新是个好人吗?!”
李斯年摇头苦笑:“这个时候你又相信我是个预言家了?”
方岱川扭头看了看刘新跑掉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那枚做不得假的针孔,只感觉这一夜接连的荒诞感裹挟了他的全部大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岱川急得快哭了,他蹲下身看着那枚针孔,眼睛急得通红,“能吸出来吗?毒液可以被吸出来吗?!”
“已经被注射进肌肉里了,你可以试着吸吸看,我不建议,”他身后传来牛心妍的声音,“口服无效,只能通过肌肉或者血液注射而生效,半小时内不注射解药就会死的毒药,我猜这是某种蛇毒,”她捡起地上滚落的针筒,拔开针头闻了闻透明的药液,“没错了,我在实验室里见过这种蛇毒,是银环蛇毒素,一毫克就足以致命的神经毒素,女巫的解药恐怕就是特定的血清了。”
牛心妍身边的小男孩天真地仰起脸来微笑道:“那这个针头上还沾着一点毒液呀,别浪费了,我们收起来吧!”
“这不好吧南南……”牛心妍面有难色,“仍掉吧,这种害人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小男孩歪着头看向方岱川:“留着看方岱川叔叔怎么找解药呀!李叔叔被毒走了,方岱川叔叔费尽心机,也是要替他找解药的对不对?您放心去抢解药吧,这半个小时,我们帮你守李叔叔。”
方岱川脸色一寒。
他神经再大条也听出了不对。李斯年不是狼人,解药按说还会在原地,他本想冲过去拿了解药来救李斯年的。然而听这个疯孩子的话,这份打算,怕是没那么容易达成。
男孩儿又哼起了那首诡异的童谣,他着重唱了最后两句:
“知更鸟死了怎么办,鸟儿们立在坟墓边。
麻雀张开小翅膀唱,下一个轮到我死了。”
男孩笑着唱完了儿歌,然后歪着头看向脸色惨白的两个人:“方叔叔,你只剩下二十九分钟了,你真的不去试着抢一抢解药吗?你抢到了药,李斯年还有活命的机会,抢不到的话,我只能给李叔叔唱一首挽歌了。”
他说完,歪头微微一笑。
第34章 第三夜·04
“别叫叔,当不起。”李斯年扶着方岱川站了起来。他呼吸有些急促,然而行动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扶着方岱川,两个人退无可退,只能一步一步走上礁石群,向更高的地方走上去。小孩儿和牛心妍也步步紧逼。方岱川四下寻找突破口,从旁突围更有利,然而李斯年的状态确实是个累赘。
两人一步步攀上礁石,背朝大海,似乎被逼入了绝境。
小男孩有些诧异地仰起脸来看向他们,圆乎乎的小脸被雨水打得透湿:“李叔叔你能站起来吗?中了蛇毒最好不要胡乱活动哦,动作越快,发作得越快呢。你乖乖躺在这里睡觉吧,我照顾你。话又说回来,您抿出女巫是谁了吗?”
李斯年冷笑道:“女巫不是你妈妈吗?”
小男孩儿狐疑地扭过头去,盯着牛心妍看。牛心妍表情有些慌乱,完全没料到李斯年会这么说,她摆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你别听他瞎说!”
“要我说,牛心妍你要是女巫,就赶紧把解药拿出来。”杨颂的声音传来,就着海岸边毛绒绒的一点月色,众人看到杨颂的身影从礁石后面攀了上来,“把解药给预言家,咱们还有希望能赢。现在民坑就这么几个人了,杜潮生,杜苇陈卉里出一个,方岱川一个,剩下一个,往好了想,你儿子或者丁孜晖能站一个,往不好了想,就是第一天死的那个啤酒肚,神也没剩几个人了,我真不希望咱们输。”
牛心妍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是女巫,我就是一张平民牌。”
“你还听不懂吗?”杨颂冷笑道,“民坑早就已经不够站了,你不是女巫,那你只能是狼,不交出解药,那明天早上,实在是对不起了。”
牛心妍这种境地里竟然没慌:“别说的好像你有多么无私,这药我就是拿出来了,你会让给李斯年?”
当然不会,方岱川再单纯,也不会以为杨颂是来帮李斯年要解药的。不过也情有可原,自保为先,在杀人面前,抢药抢毒似乎都变得可以原谅了。
三方人都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妄动。
这种人人抢药的情形,还能被李斯年一句话,生生做成三足鼎立局,方岱川不得不说一声佩服。然而没有用,中毒的是李斯年,他们处于绝对劣势,不管别人信不信,方岱川这个真女巫心里才明白,牛心妍不是女巫,不管她到底是狼是民,拿不到解药,李斯年真的要死了。
方岱川急得满头大汗。他护着李斯年步步后退,站在了礁石最外侧,身下就是汹涌澎湃的大海。
海岸线往后移了很多,不知道是暴风雨的原因还是夜晚的潮汐作用,漆黑的海水翻腾着泡沫,翻卷着浪花拍在礁石群中。
李斯年扭头歪了一下,呛咳了一声。别人看不清楚,方岱川却鲜明地感觉到,有一滴热热的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肩头上,与冰冷的雨滴对照鲜明。
是血,方岱川心里微微一抽。
“你别动了,”方岱川拉住了李斯年的手腕,下定了决心,“你坐好,在这里等着我,——我把解药替你取过来。”
听到他这么说,牛心妍和杨颂的目光已经齐齐钉在了他的身上。
方岱川说得坚决,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他想了想,对着李斯年补充了一句,“就算我途中中毒,解药也会拿来给你,这是我的承诺,说到做到。”
李斯年瞬间动容。他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地笑了一声。
李斯年的额头抵住方岱川的背,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对着方岱川的脊椎骨,利用骨传声轻轻说道:“罢了……”
方岱川没有听懂他这句罢了,是放弃了什么,选择了什么。——借着黑暗的遮掩,李斯年手指向上滑动,反手握住了方岱川的手。
方岱川顿时僵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斯年的手指很凉,然而夜雨和人心更冰冷,衬得他的手指也有了一丝温度。方岱川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两个更凉的东西从李斯年的指尖,灵活地滑进了方岱川的手心中。拇指粗细的玻璃瓶,黄铜雕刻的瓶塞,熟悉的手感,还残存着李斯年身上的温度。
“别去了,药在我这里。”李斯年用气声低声说道。
方岱川僵硬地站着,幸好是演员出身,他此刻还能管理脸上的表情。从外人的角度看,方岱川一脸冷汗,神色惊慌,完全是一个晕民的状态。众人都看着不远处的牛心妍,视线焦点也不在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方岱川深呼吸了一口气,吞进了不少冰冷的苦雨。大家以为他在质问牛心妍,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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