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侯沉吟片刻,有气无力道:“那个女子,留下。”
侍卫长犹豫片刻,还是大胆问出来:“那位……那位不是公子瑶吗?”
荆侯怒吼:“假的!冒充!”
侍卫长赶紧点头,自己给自己洗了个脑,沉声道:“得令!”
荆侯长出一口气。
猛然在房里看到赤华现身,在荆侯眼中如同活见鬼。
他和送嫁的队伍道别之后,就没指望再见到这个女孩子。
这个投石问路的计中计,他连荆旷都没透露。如今荆旷迟迟不归,赤华却鬼魅般的出现在荆都,难保没出现什么蹊跷变故。
他当然要好好审一审这个女孩子,看她是否如她保证的那样听话,身上是否带着徐国的密令。
至于她的那个“同伙”……
即使匆匆一瞥也看出来,是个危险角色,十足十的没安好心。宁可杀了,不能放跑。
*
夏偃不知他已被荆侯判了死刑,百忙之中抄起第二个火盆,暂时逼退了蚂蚁般的近卫兵,抬手擦汗,一边乐观地回头问:“宫中禁卫还有多少,这些够得上一半不?”
赤华深恨自己无能为力。但她起码还能思考。
“禁卫手段,不在人多。他们会调更多弓箭手……逃不出,你别管我……”
她不顾上自己也语无伦次。她清楚自己的斤两。狼群已然惊醒,白狐也许还能侥幸脱身,她一只小白兔怎么办,难道还能生出临时的翅膀吗?
夏偃自然不干,“带你一起。”
她咬唇,退一步,“你先走,我顶多被捉进牢里关着,到时你带人来救我!”
她自己也知道这愿景太过乐观。但火烧眉毛,先把这孩子诓走再说。
夏偃依旧不买账,喘息答:“那个穿深衣的,是荆侯吗?我看他没你说的那么慈善!——混蛋,看剑!”
他踢飞一只暗搓搓的持剑的手腕。那人居然妄图迂回,趁虚而入去攻击赤华。
不管怎样,混进宫里的主意是他出的。赤华若是因此破了一个手指头的皮,他难辞其咎。
他像头初出茅庐的幼兽,炸开全身的毛,咆哮出最响的噪音,生生将自己的体型膨胀加倍,独自面对黑夜中无数锋利的獠牙。
但他终于被逼得后退一步,随后又是一步。与此同时,另一队身手敏捷的禁卫已经备了梯子,正大呼小叫的往上爬。
若任他们翻入二楼,那便是直接断他后路,彻底形成关门打……
打某种动物的局势。
尽管夏偃很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此刻,他和赤华两人,处境还比不上原姬那条锦衣华服的纨绔狗。
39、第39章...
赤华余光瞥见了增援,冷汗遍体,再顾不得跟他客气,低声道:“那就别让荆侯走!冲到他身边去!”
只要能挨近荆侯的身,弓箭手投鼠忌器,便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就给自己平白减少了一半的敌人。
最近的路线是窗。趁着梯子还没铺上来。
越是拖延,胜算越小。
夏偃“嗯”一声,回头问:“那你敢跳么?”
赤华苦笑:“我尽量。”
她有什么不敢。象台都跳过了。
夏偃被这句当机立断的宣言感动了。他听出她话里的不安,喘两口气,安慰:“没事,若跛了,我以后一直背着你。”
赤华:“……”
想揍他。
被夏偃踢翻的两个火盆开始展现威力。落地的火炭点燃了布料的边角,呼的一下,灼热扑面。
夏偃揽过赤华,将她推到窗边,耳畔嘱咐:“我先跳,会接着你!”
他扫出手中火棍,击落了两个捷足先登的禁卫,趁着梯子仰倒的瞬间,一手扳着梯子腿,一跃而下。
“赤华!下来!”
窗边空了一刻。那一刻像一个冬天那样漫长。
一袭素白的裙角飘出窗外。夏偃伸出双手,肩背蓄力。
一声闷响。他被冲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好在没受伤。赤华何时增重了这许多!
爬起来才看到,他方才接住的,并非一个人。
赤华神色抱歉,下巴点点怀中的少女,短促地解释:“我怕她活活烧死。”
姬瑶的房间像一个巨大的火烛,在赤华跳下去的时刻,哔哔啵啵的乱响,已经燃了大半。赤华不知道,以荆侯的一颗偏执冷血之心,会不会对禁卫们下达“救援公子瑶”的命令。
瘦骨嶙峋的少女被禁锢在床上,被烟气熏醒,熏出了泪
赤华没多想,学着夏偃抱她的姿势,将姬瑶抄了起来。她全身轻得只剩骨骼,居然不觉得费力。
没时间解释了。她被火舌追赶着,一闭眼,也跃下二楼。
夏偃第一反应是“要完”。赤华一个人尚且算不上拖累,反而是他的莫大动力;如今又突然多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姬瑶,那可是妥妥的累赘了。
但既然赤华决定救人,他便无二话。
他也会独辟蹊径。将赤华扶稳后,看也没看她,直接捡了地上一柄剑,扑进了禁卫最稠密的那个角落。
荆侯一定在中间。只要擒到这个富贵闲人,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但这样何其容易。他听到身后一阵嘈杂,伴随着“不准动!”的喊叫,知道赤华大约已经落入禁卫手中。他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