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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醒了?”如意进门时才发觉唐晓晓已经醒来,急忙掩了门,又回身为靠在床头的主子拿来外衫披上,公主不知思忖着什么,只一双眼睛望定了他,黑沉眸色里还有些刚睡醒的懵懂。
近日公主行事惫懒,早起时间不定,但总归没有这么早的。如意心里算了算时间,不免叹气,也是他恃宠而骄了。可如今局势下,他又怎么忍心看公主日夜如过往般奔波操劳?
如意刚坐下就被女子捉住手,轻松取了他手里折成小块的纸来,“这是什么?”唐晓晓靠在他肩头,三两下就展开来。
“是侍君的信。算起来也该是这几日到了,竟还比前几个月早了几天。”如意起身为她取来一边小几上的灯盏,调整了姿势将她揽进怀里。
侍君?唐晓晓在这个剧本里过了几天,还是第一次听闻关于“自己”的一夫三侍之一的消息。
逛公主府的时候唐晓晓倒是看到不少进出的美貌少年,可其中鲜少是有名分的。院里那些花花草草争奇斗艳,一部分是像之前被他父亲抓回去的许翩一样自己求进的公主府,一部分是越阳公主自己带回来的,还有一部分人甚至只有个名头,唐晓晓从未见过。男宠们私下聊天时所谓的公主三千面首,实际在府上的不过十余。更别提按国内传统,越阳公主本该在及笄时纳娶的一夫三侍。
原本的公主唐晓是十七岁那年纳的三位侍君,现如今一位故去、一位自请和离、一位远走边疆。主夫压根连影子都没有,据说是册夫之前旧情人死了,从此为一人空悬夫位。
竟还有人因此赞她风流情深。
要唐晓晓来说,这里面明显有问题,毕竟正常人哪里会在自己刚刚伤了根本之后,一过母皇孝期就立刻同时纳三位侍君进府。
不过也说不准。唐晓晓想起在衣柜里挂着的那件旧了的衮服,金色的凤凰可不是谁都能穿在身上,除了一个国家的帝王和太女之外。但现在她也只是越阳长公主,帝位上坐着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帝王家最是无趣,唐晓晓张口就能编出几个动人心魄的凄美剧本,只不过可能里面的情节早已烂了大街。
看到信以前,唐晓晓对这硕果仅存的侍君蔡文胜有过诸多猜想,或许是感情不好,也可能是怕了越阳公主这个克夫的灾星,也没准会是触怒了妻主,被公主发配去的。
但这些统统不成立。
她展开信,信中的熟稔和满满情意看上去毫无作假,她这才晓得这两人算得上是同袍战友,越阳公主带兵北上抗北狄那几年,和蔡文胜的相处就占了大半。
“阿晓,下次不要再告诉我你吃了什么好吃的了行吗?边关苦寒,不可点篝火,你留下的这个军令简直是要害死我。我本想去杀头狼吃,可肉没有火烤是会冻掉牙的。要是有狼,留下皮子还能为你缝双护腕,你就后悔吧!没办法,过去了一个冬天,狼都被饿瘦了。”
“漱雪我不小心撞了个豁口,你当时说剑谱上有写如何重铸,那就不用太生我气了是不是?我真不是有意弄坏的,你多喜欢拿它去抢风头啊,我怎么会故意伤你心呢?我日日帮你擦剑,这待遇,连我的刀都比不上它。”
“当然你最后悔的肯定是回了朔京那个鬼地方,次次都跟我念着凉城风物。幸亏我跑的快,不然真要同秦策一样,那才真真是没了后悔药吃。”
秦策正是那位请了和离书的侍君。
据说他在公主府外跪了三天才求来了一封和离书,人走的时候是书童和医正抬走的,有人说他从此被废了双腿不良于行,但也有人看得见他立在户部堂中依旧风姿卓然。不论真相如何,情人变敌人这一条却是真的,秦策投了帝王门下,上的第一封折子就是斥公主荒淫无度滥用民脂。虽说后来也没什么下文,但秦策终是从个清流御史调进了户部,一待就是几年。
唐晓晓捏捏眉心,习惯性收集的信息太多,让她总是思维难以集中。她读了几遍信,内容也不过是轻松的聊天调侃,但飞鸽千里传回来的密信,总不会单单是为了调情?
这时候如意牙齿打战的声音已是克制不住,“殿、殿下……”唐晓晓回头望向他,一滴泪水刚好落至少年腮边,美人垂泪,香雪粉腮,对着灯火更是让已经食髓知味的唐晓晓心痒痒的。她舔去如意的泪痕,接过灯放在一边,跪坐在少年身上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如意睫毛颤了颤,没像往常一样拥住她,反而继续落下泪来,他张着口,像是想说什么又梗在喉中。
“怎么了?”唐晓晓蹙眉,“哭什么?”她捧起如意的脸吻他的脸颊和眉眼,直到再没有泪水落下才停下。温柔缱绻,暧昧浮浮,本是春宵苦短的气氛,如意闭着眼用力箍住唐晓晓的腰身,“您这时候万万不能去凉城。”
唐晓晓被扯痛也没顾上生气,她满是莫名其妙,“蔡君也没夸凉城的什么,竟值得本宫不远千里前去?”
“您……”如意猝然睁眼,对上身上女子纯然疑惑的神色,就像被一盆冷水浇下来,眨眼就透心的凉。他哑声道破信中暗语,“匈奴挑衅,凉城败退,侍君受伤。文胜君警告您
', ' ')('万不能去凉城,当今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您若抛下朔京,必会悔之晚矣。”唐晓晓愣住,她侧头去看手中满是折痕的信纸,完全没意识到如意是何时松开了手。
少年用柔顺的声音请求她,“请殿下允奴起身。文胜君提到了漱雪剑谱,里面定有他想与殿下说的话。”
唐晓晓不自觉地听从如意的话让开,她的余光还没离开信纸,又觉得此时的如意莫名令人不安。就好像突然在他二人之间升起了无形障碍,这让如意愈发不像如意。从她醒来就完全把自己交给她的那个少年似乎在躯壳中隐匿,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但这感觉在如意从书房取了剑谱回来就不复存在,如意跪坐在脚榻上,伏在她膝头为她翻开剑谱,铸剑那页夹着纸条,笔迹一狂放一飘逸,狂放的笔迹与蔡文胜书信上的有些相近,飘逸的那个笔迹却称之为“呼延闻”。
这个姓氏出现在这里着实过于特别。听闻本来邻国开国国君姓言名采,登基前为显示出自己的特别,便创了个复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传信的二人似也知晓一时笔快露了马脚,呼延二字已经被涂抹得近乎难以辨认。
纸条上的墨迹显然不是一次写就,唐晓晓都能想象出来这二人借着这本剑谱偷偷传信的模样,年少时的情意模糊又单纯,还有几分为着理想的天真。
纸条上最后一段是呼延闻写下的,他说“阿晓,你教我的,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我去守你的江山了,记得想我,等我回来。”
这本就不是句有好兆头的豪言壮语。
那时的呼延闻怎么能想到,他为心上人改名换姓守下江山,可江山的主人却换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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