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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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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汤尹凡对今年的年夜饭很是不满,喝了几杯酒后便只身离席。

舒作诚的目光有意追随他的背影,可他的头侧过一半就停了下来,只因自己太过了解那人。汤尹凡正在气头上,即便此刻舒作诚追上去也会白费口舌无功而返,不如等他冷静下来,再好言相劝。

他只好诚面无表情,老老实实把身子转回去,筷子悬在手中,一味盯着面前那盘花生米发呆。

下酒菜有了,可他杯中的却只是清水,没得一点滋味。不自主地,他全身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汤尹凡喝剩的那半杯酒中。

半晌过后,舒作诚谨慎地扫视了一圈饭桌上的各位,除了一直盯着门外看的颜京墨以外,大家皆已接受汤尹凡的离席的事实,并且见怪不怪。白均一正忙着剥瓜子,许深低头干饭,韩昭已经吃饱了,用手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嘴角。

舒作诚趁机偷来汤尹凡剩下的半杯酒,趁人不备之时仰头喝下。

他不愿错失良机,一翻动作行云流水,待韩昭擦完嘴抬起头时,舒作诚也已经把杯子放下,他装模作样学着韩昭的模样擦了擦嘴。他确定无人察觉,但也因为这行动太快,并未集中注意品酒,酒水下了肚,却没尝出个什么滋味来。

舒作诚正心叹可惜,见韩昭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再度看了过来,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舒作诚将目光错向一旁,只因他心虚。

韩昭绕过餐桌,径直出了大厅。

待他回来之时,手中多拎着一个茶壶。

他并未回自己之前的位置入席,而是大大方方来到在汤尹凡坐过的位子前,在舒作诚身边坐了下来。舒作诚一愣,自觉扶着木桌起了身,他心想韩昭来这儿多半是为了白均一,那人坐在汤尹凡的椅子上,也无非是在暗示自己,等他自觉把位子让出来。

这样的话,他不费唇舌便可安坐在白均一的身边。

见舒作诚起身,韩昭一愣,却并未多言,默契地同他换了座位。

韩昭坐下之后,将手中的白瓷茶壶放在舒作诚面前,从壶嘴冒出的蒸汽可见,那人是特地去为他沏了一壶热茶。

舒作诚皱眉,从这来路不明的茶中,他看不出韩昭的用意。

韩昭轻声对他道:“你喝这个。”

闻言,他一惊,舒作诚此时知道自己偷酒一事已经暴露,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解释。不过他的确没什么可解释的,若要强行自白,也只是他馋酒了而已。

舒作诚尴尬的应道:“哦,知道了。”

随之与那人错开视线。

韩昭并未为难他,侧过身去,同白均一交谈起来。

舒作诚未多想,随意地将那壶热茶倒入杯中,这茶色过于清澈,极为少见。他好奇这是什么茶,凑近仔细斟酌之时,才察觉一阵甘醇又浓厚的酒香扑鼻而来。

凭借气味他可断定,这茶壶里装的并非是茶,而是陈年佳酿,还是平金远近闻名的恨天骄。

这酒他多年不曾尝过,前些时日还在心中想念,心道他在平金没机会打上一壶实为可惜。他不知韩昭是如何得来的,也不知为何韩昭竟有心流连在这恨天骄上。

舒作诚大喜,不及多想,当即端起茶杯饮下一口。

此酒冷着喝清爽凛冽,烫过之后少了入喉时那刺激攻击性,入口柔滑,浓醇香甜,久久回甘,令人不得忘怀,惹人魂牵梦绕。

舒作诚舒爽地短叹一声,激动地拍了那人后背,他嘴角不受控地弯弯翘起,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从哪儿寻来的?”

见他如此开心,韩昭眼里也闪过几丝柔情,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指竖于唇前,对他低调得“嘘”了一声。

意思是说:在这儿不方便解释。

舒作诚知道他的意思,扬眉之际用唇语回道:“多谢。”

白均一见爹爹特地来他身边,也是喜不自胜,话不自觉地多了起来。韩昭平日里话少,但对待儿子却格外有耐心,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还亲自拨了柑橘给他。

舒作诚则自己在另一旁喝地欢乐,不知不觉半壶下肚。待韩昭察觉之时,他的小脸已经泛起红晕。

“你慢些喝。”韩昭见状,忙低嘱道。

舒作诚正毫不吝啬地端着杯子大口喝着,听他说话之时还睁圆双目略显无辜地盯着他看,他听得认真的模样,略显无辜。

可韩昭不知他是否将话真正听入耳中,又道:“别喝得太急。”

舒作诚的嘴空不出来,随意摆出个手势来打发,示意他自己都清楚,放心便是。

他失策在忘记这具身体不耐酒性的事实,舒作诚喝了几杯之后便心速加快,头昏脑涨,还全身发红滚烫。舒作诚只得把酒杯放下,整个人伏在桌面上,昏昏欲睡。他那一头温软的长发折绕在桌上,他身姿瘦弱,一身软骨懒散依靠在桌侧,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温绰不少。

颜京墨察觉出端倪,连忙上来查看。

韩昭怕他把真相传给汤尹凡,出言道:“渝非困了,由他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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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起疑的还有白均一,但看爹爹都这般说了,也不好再刨根问底,而是向那人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舒作诚这时才有闲心细想。

他细想韩昭为何会主动寻酒与他,忽而灵光一现,他当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立起身来。他弹坐而起瞬间果不其然地惊扰到了众人。韩昭为何会给他酒喝?他跟舒渝非这小孩没得什么情分,再加上他回想起这人近日态度如此反常,舒作诚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顿时有了……

“他在酒里下毒了”这样一个想法。

可他转念又觉得是自己想错,许是自己喝醉才得出了这诡异的想法。那人究竟有何深仇大恨才要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害掉这孩子性命?舒作诚得不出答案,才意识到是自己多想。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主动纵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饮酒,还偷偷摸摸地。

十六岁的少年饮酒并非错事,毒性已被抑制也是真的,但韩昭并不像是这般多管闲事的人啊。

舒作诚醉意全无,他并未理睬凝视着自己的那双双眉眼,独自走出房外。

他思索了许久,还是未能得知答案。

除夕之夜,爆竹声不断。

舒作诚知道汤尹凡最怕这些会出声响的玩意儿,却还是强行将那人从房里死缠烂打地拉了出来。就借着是自己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年为由,让汤大谷主好歹给他这个师兄些许面子。汤尹凡的确给了他面子,随他臭着脸出了房门,也仅限于此。

他鼻子尖锐,闻到了舒作诚身上的酒气,便皱眉问道:“你这是喝酒了?”

舒作诚没有把韩昭以酒换茶一时说明,而是撒谎道:“刚刚想吃酒,便偷偷干了你那杯。”

他看舒作诚可怜,便没再追究。

他二人立足于西厢房的檐下,看着院子里的小弟子放鞭炮。

不知许深从哪儿弄来了几个称作“震天响”的炮仗,使唤着身边儿的几个性子泼辣胆子又大的弟子去点燃。

汤尹凡望着对面东厢房门口立着的那几个雪人发呆,突然说道:“白均一是个孝顺的孩子,堆个雪人还念着你。”

舒作诚欣慰地笑笑,回道:“他是个好孩子,多亏了你的教养。”

“你已经谢过了。”

“谢你几次都不为过。”舒作诚低笑两声,道:“只不过与小孩子相处实在太难。费尽心思也不知几时才能真正和他混熟。”

汤尹凡低头看他,面色里带着几分不屑:“舒作诚,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怎么这么奇怪呢,我不也是被你亲自带大的,怎么,都忘了?”

“那能一样吗?”舒作诚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曾是韩昭的师父,是你的师兄,你们自当从心里就信服于我,我自是可以肆意妄为地同你二人相处。”

他又道:“可白均一却不一样,他同舒渝非几乎是仇人的关系,他本就厌弃我到极致,我想要接近他,简直难乎其难。他对我的设防心极重,我一旦对他好,他反而会觉得我是心怀鬼胎,有目的性地接近他;可我又不能不理他。哎呀,当真是愁煞个人。”

汤尹凡扑哧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忽而落寞下来,问道:“你是当真……不打算与他相认了?”

舒作诚呼吸一滞,低声道:“我本是不打算于任何人相认,也绝不会同他相认。我同他心中所挂念的那个爹不一样,他知道真相的话……”

“你知道的,白均一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尹凡,我很害怕做回舒作诚。”他低叹一声,道:“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往事,我当下,更钟爱于披着舒渝非的皮,扮演者他的角色。将自己置身事外,也许就是我最后的逃避。”

“你这是在自我麻痹,是在掩耳盗铃。”汤尹凡遏制着情绪,“我也不愿你在那些烂人面前公开身份,我也知道舒渝非的身份可以稳妥地保护你。但师兄,事实就是事实,你心本如明镜,为何要自欺欺人?至少在这孩子面前,你好歹……”

“尹凡,我二人父子缘分已尽,难得善始善终。”舒作诚抬头,见天边正绽开着一个绚丽璀璨的烟花,在它凋零之前,他抢先着说道:“就同这烟花一般短暂。”

汤尹凡心中不是滋味,再无意顶撞,他低下头来,有意躲避烟花凋零的瞬间。

“初岁迎新,顺遂无虞。”舒作诚拉紧斗篷笑着对他说:“新年好啊。”

汤尹凡还不曾回复,就见身边人讪讪一笑,舒作诚伸出一只手,狡黠地对他说:“压岁钱拿来。”

在舒作诚的再三索要下,汤尹凡只好去找颜京墨,将此事交于他准备。

他便站在原地,继续看众人欢闹着迎新岁。

白均一本是从师兄手里抢来一个炮竹,却又生生被韩昭夺走。许深将烟花立于院中,并命令弟子按照顺序依次点燃。

地上的残雪被踏过太多次,融化之际又凝结成了冰,放于冰面上的烟花花未立稳,在爆破的瞬间歪倒在地,顶端还偏偏倒向舒作诚所立的方向。是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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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横冲直撞的炮竹炸飞还是被炸死,全是个人的运气问题。

那烟花当着他的面爆裂,铺天卷地而来,他被明艳的火光闪了眼,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就时呆立在原地并无所动。

舒作诚明知道情况危急,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逃。

千钧一发之际,他在惊呼之中被人揽入怀抱,二人倒地翻滚之时,只觉一股刺激强劲如刀戟一般的热气从身侧穿过。

翻滚不知几圈,他被一根柱子挡住去向,他再度睁眼,才发觉自己正被韩昭护于身下。韩昭一只手垫在他脑后,随即朝他俯下身,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他的胸膛冰冷却强壮,令人心安。

他二人暂且躲开那礼花的袭击,但韩昭并未立即从他身上起来,舒作诚在心中默数了十二发炮竹的声响,声响中还夹杂厢房门窗被震碎的声音,同时,还有无尽的木屑和灰尘掉落在他二人身上。

待一切平缓之后,众人连忙一并拥上前来查看。

韩昭这才舍得将他从怀中分离出去,舒作诚看上去过于镇定,实则还未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他这才意识到,方才他险些死在这里,是韩昭不顾危险,舍命相救,才带他脱离了这靶心。

韩昭从侧方扑来,抱他向南滚了数圈,险中求安地躲开火药的攻击。烟花尽数打在西厢房门窗之上,那处此时已被炸得乱七八糟,纵横散乱。如若舒作诚未能自行躲闪,后果不堪设想。

韩昭扶他从地上坐起来,那人面容严肃,周密且细致得检查舒作诚身上是否有伤。

“我没事。”舒作诚的话出口后,才接着红灯笼下微弱的光芒看道韩昭额间滚落的冷汗,和他冷峻面色下焦急不安的眼神。

舒作诚见那人的手背和臂膀皆有擦伤,衣衫已破不说,还有大量血迹渗出,也顿时变了脸色。

“你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

一时间,舒作诚的世界里只看得见韩昭一人。周遭人等杂乱的声音早已被他抛去远处,他听不真切,也满不在意。

韩昭的舍己之意,让他甚是惶恐。

却颇为感动。

“多谢韩大侠救命之恩……只不过,你这样做太危险了。”舒作诚道,“万一你我二人没能来得及躲开,岂不是……”

“来得及。”韩昭抢先回答他,那人话语诚恳,十分真挚。

许深打断他二人的交谈,快步上前扶起舒作诚,并蹲下身认真拍着他身上的灰,连声道歉。他们身后房屋的门窗已被炸烂,尘土飞扬之际,还燃起浓烟滚滚,舒作诚顺着门框往内看,见内厅满是碎片之余,似有星点的红光闪烁。

元荔吓得脸上全是泪,在一旁呜呜的哭着。

白均一也是急速跑来,满口爹爹的叫着,见到韩昭死里逃生后狼狈的模样,他小脸青白的很,可眼睛却腥红无比。他怪罪舒作诚道:“舒渝非你为什么不躲啊?我爹爹救你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孩子说的没错,韩昭之所以扑来救他,的确有舒作诚自身的原因。

他当时忙着感时伤事,以至于反应迟钝,面对倾斜的烟花也无动于衷。

“对不起火盆,我险些连累了你爹爹。是我的错。”

“情况紧急,你反应不过来很正常。”韩昭安慰道,“人没事就好。”

“爹爹,你怎得还向着他说话?”

汤尹凡此时怎能消停,他一不留神,这群人竟能在大年夜把房子炸了,他边走边责备道:“真是可笑啊!今夜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贯清谷岂不被江湖笑掉大牙?!行啊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上房揭瓦的本事都有了!出的差池是你们担待的起的?!”

汤尹凡双手拉住舒作诚的两只臂膀,关怀道:“你没事吧。”

“方才是有些险,但是我没事。多亏韩大侠相救,我一点儿都没伤到。”他自觉挽起袖子,供那人检查。

“真是要了命了。”对方自言自语道。

舒作诚接话道:“要了谁的命?我不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吗。”

“要了我的命!”汤尹凡愠怒得瞪他一眼,转身对身后吓得不敢之声的众弟子说道:“你们本事见长啊,怎么不干脆一把火把这院子给烧了?!”

“这屋内真有火星子。”舒作诚插嘴道,“不过火势不大,烧不起来,几桶水就能了结。”

那人如他所料的勃然大怒,来不及大声叫骂一番,忙指挥众人收拾残局去了。

“这事儿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就不该带着这群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炮竹。”许深继续道歉,“我以为这冰雪铲过之后耐滑来着,唉,怎就惹出这种祸事来。”

舒作诚连忙将人拉远,汤尹凡正在发怒,这个节骨眼儿上,许深若再多话,保不齐又会引来一阵臭骂。

“你别争抢着当罪人了。这是个意外,事不怪你。”舒作诚的话语在嘈杂的背景声中有些不清,“再说了,这院后是山林,更易燃,怎放的了炮竹。韩大侠受伤了,我们去个清净地处好生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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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昭不曾推脱,跟他们几人去往前厅待着。舒作诚打发元荔去取药,拉韩昭在红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取来剪刀,剪开那人的衣袖,于烛火下借光查看那人身上的伤口。

“你被爆竹伤到了!”白均一看他手臂上的烫痕和水泡,心痛不止。

这才得知他二人在之前并无完全躲开。

是韩昭用自己的身子为舒渝非挡住了火光的攻击。

舒作诚下意识吩咐许深道:“你去取些冰来,以便为他伤口降温。”

“是。”许深恭敬地应下,起身做事。

白均一打心底替韩昭委屈,凭什么受伤的人是爹爹,而刚刚在场之人却都要围着舒渝非转?

舒作诚自会察言观色,知道那孩子的心思。他赶忙积极表现,不同白均一眼神交流,更是难得闭紧了嘴,一声不吭。他用纱布包裹住冰块,在韩昭的伤口上轻敷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他随后接过元荔取来的金疮药,有意亲自为他上药。

“我来。”白均一夺来舒作诚手里的药,狠狠瞪他一眼,“我给我爹爹上药,用不着你。”

舒作诚不敢推脱,拉了许深就往门外走:“那我们先去帮忙,你有事叫我。”

人还未走两步,就被韩昭清冷的声音打断。

“等等。”

舒作诚转过头,不知他所谓何意。

韩昭干咳两声,才道:“我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舒作诚赞同道:“是,是韩大侠救了我。”

“那么这药,理应你来为我上。”

“啊?”舒作诚一愣。

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这根本就不像是从韩昭口中说出的话。

舒作诚皱起眉,一脸迷惑的看向那人。他那副少年皮囊本就稚气未泯,此时一双圆润的美目茫然眨过,更显纯真可爱。舒作诚尴尬地抽动了嘴角,再次确认到:“你说什么?”

“我抵命相救于你,你以此回报并不过分。”韩昭本是低着头,说话之时,渐渐对他转过头来。

“嗯,不过分。火盆年纪还小,上药肯定上不好,我比他强。”舒作诚挽起袖子,回至那人身边。

韩昭吩咐的白均一:“把药给他。”

“爹爹!”同样不明所以的还有白均一。

“给他。”韩昭强调道。

白均一咬牙切齿,对舒作诚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把药瓶狠狠的塞在那人手里,后退两步为他腾出空子。

“你们都先出去。”那人又道。

“爹爹!”白均一实在是不明白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爹爹为何要将舒渝非独自留下?明明自己是他的亲儿子,他为何要当舒渝非的面遣自己走?白均一忍不得,顶嘴道:“我不出去!”

“听话。”韩昭命令道。

许深随机应变,一把拉过白均一,拖拽着他往门外的方向去。便走便说道:“走了火盆,天色不早了,你的伤还没好,先歇会儿去!”

“等等,爹爹……哎呀师叔,你说什么呢,今儿是除夕!”

“那你有伤在身,也不能守岁啊!”

……

舒作诚一头雾水地看着盛宝退下后把房门牢牢关严。他又懵懵懂懂地看着韩昭,他僵在原地,略显迟疑。

他不解。韩昭仅是让自己以此报答这救命之恩?虽说舒渝非是个没本事的人,但是他大可以用成百上千种比上药更有诚意的事来回报。为何韩昭要遣走他最亲密信任之人,让自己单独留于此地。

为什么啊?

舒作诚飞速地猜想着,韩昭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他如果要同舒渝非有悄悄话的话,那只有关于嗜时蛊和复仇正名一味的正事儿了。舒作诚豁然开朗,那人许是得到了什么线索,他有了干劲儿,用力打开药瓶,积极为那人上药。

“你可有赤血剑的下落了?”他主动问道。

韩昭一怔,不解道:“为何这么问?”

“那……流灯殿可有什么动静?”

“流灯殿近来无事。”

舒作诚撇嘴,索性直接问道:“那你为何偏要赶走火盆,把我单独留下?你该不会真的想让我就以此回报吧?”

“怎么,你嫌这样太简单了?”他的口吻似比之前轻松不少,他背对着舒作诚,露不得表情。但凭借声音,舒作诚仿佛觉得,那人笑了。

“还行吧。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不过让我上药也不是不行,毕竟你救了我的命。”舒作诚的语气开始逐渐变得轻松,但看到伤口之后再度沉下了脸,“辛苦你了,在除夕夜还惹来一身伤。”

他用棉花沾着药粉,轻柔地将其覆盖住韩昭手臂上的伤口。

烛光摇曳,明光的走向混乱不定,晦明间使得他皮肤上肌理逐渐展现,舒作诚从他烫伤的伤口四处看到了好些陈旧的伤疤,并且它们还有延展之意。舒作诚顺着浅淡疤痕的走向看去,又见新疤覆盖之上,层层叠叠,已形成了独特的纹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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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延至背部,不知是有多少。

他猛然间呼吸凝滞,头脑一热,随即顺着剪痕,一把撕开那人衣物。

一瞬间,韩昭的整个背部都暴露在舒作诚面前。

他背部的伤口全部愈合,新肉已然长好,但都是密密麻麻又参差不齐的疤痕印记。舒作诚伸手去摸,指腹之下的坑坑洼洼的质感,如同针扎一般,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这十四年里,韩昭所经受过的一切,都已这种真实的方式,曝露在他的面前。

一览无遗。

这一道道新创旧痕,大可书写下他十四年的人生。

舒作诚的双眼酸痛,眼眶之内不知不觉地漫上了一层热泪,他的呼吸颤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是谁……谁……”

“谁这般伤你……”

谁敢这般伤你?!

韩昭还未从衣衫被撕破的惊愕之中走出,他见身后人的情绪如此激动,更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得如实回答道:“记不得了。”

“这些伤,得有多疼……”

“多数的伤是我在被操控之时染上的,记忆模糊,所以也记不得疼痛。”韩昭当年武功被封了大半,却还要不计下场,夜夜遵命行刺。流灯殿把他当做了一把刀,一个没有感情不知疼痛的物品,肆意妄为地使用,却从未顾及过他的性命。

韩昭转过身去,又一次强调:“真的不疼。”

舒作诚将目光锁定在他在缺月楼的肩伤之上,那支箭上有毒,韩昭还因此毒激起了嗜时蛊的发作。后来舒作诚在客栈日夜照料,帮他暂且把此毒稳下,却药材有限,并无能力将其根除。

待经历殆心毒发作、舒作诚意识恢复之际,他有余力为韩昭开了几幅后期缓解的药剂,自己不方便直接给他,便让颜京墨按着汤尹凡的名义送了过去。如今再看,此伤已经愈合,新长出的粉肉证明肩伤的余毒暂消,如若没有其他毒素的牵引,应不会再轻易发作。

韩昭感受到,有一滴滚烫的热泪滴在他背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安慰道:“旧伤而已,都过去了。”

舒作诚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吸了一下鼻子,连忙解释道:“我没见过世面,你别见外。”

“……嗯。”

舒作诚曾自以为他的死可以护下韩昭。

可事实却说明,是自己的死连累了他,让他的处境更加的雪上加霜。这些年,那人背负着罪人之子,杀师灭族的罪名流离颠簸,被流灯殿当做傀儡一般肆意使用,他沾满脏血,无门无派,受尽世人唾骂,忍尽人间凄苦。他在明光烁亮的世间,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

这些日子本是出现在舒作诚的幻想里,如今,他却亲眼看到了。

全部都看到了。

“那些日子我过的混沌,便由了自己受伤,但以后断不会再这样。”韩昭突然道,“如今,我惜命,自会事事谨慎,步步为营。便当这一切做为教训吧,这本是我应受的。”

“这怎就是你该受得了,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我自惭形秽,曾经做过很多荒唐事,有愧于师父,这便是报应。”韩昭坐在椅上,再度转过身子,他眼里有光,极为真诚地仰头看着舒作诚,他道:“所以,这些罪名,这些伤,皆是我罪有应得,就此我全无怨言。”

舒作诚与之对视,见他语毕之后面上所呈现的笑意,一时间只觉如鲠在喉,半个字都说不出。

他面容复杂,明明忍住了泪,却躲闪开那人的视线。

房外忙作一团,凌乱不堪,噪杂声从纸窗传来,并未减淡分毫。可房内的气氛却依旧安静如斯,与室外隔绝开来,全不曾被干扰。

良久,舒作诚突然道:“是对是错并非你一面之词。想必你师父并不愿看到你这般对待自己,也不愿你活在愧意之中。他不愿你有什么出息,但却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活着……对了,等你恢复自由之身,你想去哪儿?想过怎样的生活?”

韩昭缓缓的眨动眼帘,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他道:“我从未想过这些。”

韩昭从未幻想过他可以脱离这苦海,想过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许是觉得他在这些年月中活得可悲又狼狈,他忽的一下笑了,他目光流转着,最终痴痴地看向远方,那是在嘲笑自己。

舒作诚却笑不出来。

“快了。”韩昭突然兴奋起来,“我卖了十五年给流灯殿,马上就十五年了,待期限一到,嗜时蛊解除,我便自由了。”

他看到了未来。

“带我自由之后,再去想这些事情也不迟。”

如若嗜时蛊能顺利解除,舒作诚自是不再担心那人中蛊之事,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弟子们忙了三天才修好西厢房。

这可是汤尹凡下血本盘下的宅院,如今还得花费银钱去修缮。

不过这院子终归没住上多久,舒作诚同白均一在那处多养了一个多月之后,贯清谷一干人等便启程归往贯清谷。韩昭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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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并未与流灯殿联系,便也跟在队伍之中。

熟料他们行了十日,却在临时歇脚的客栈听闻到东磬庄主重病一事。

江湖一向是闲事传地最快,这些闲杂人等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是如今东磬老庄主命不久矣,少庄主失踪多时,下落不明,舒作愉的义子顾雁生越权掌控了整个门派。

“没想到这名声赫赫的东磬剑庄,终是要落入外姓人之手。”

“谁教这舒悦膝下无儿,上门女婿也大女儿和离,听闻这对小辈的孩子全部夭折,一个活口都不剩。现如今,连舒二爷的儿子如今也不知去向。这东磬剑庄无人继承,被外人沾了便宜去。”

“你说,这少庄主失踪一事,会不会同那义子有关?”

“阴谋,都是阴谋啊!”

“他即便是抢来东磬剑庄,可德不服众,也不能在江湖立足。”

这些笑谈闲文的江湖剑客不知,他们这番话之中所提及的人里,正有两人在场。

舒作诚放下筷子,略显紧张地看向许深。

许深对这些闲话不痛不痒,早已练就一番刀枪不入的本事。他平静地抬眼看了过来,轻声道:“我没事,你放心。”

真是可笑,竟是许深主动开口来安慰他。

汤尹凡嫌弃地瞪那群人一眼。

见他这副模样,许深直接笑了,他道:“劳烦诸位为贫道操心了,这等凡尘中事,贫道早早就忘了。无碍,当真无碍。”

他这副装腔作势有意调侃的模样,让人心里更不好受。见桌上之人脸色极差,许深连连夹了菜给舒作诚:“你们好好吃饭,闲聊罢了,不必理会。”

他又道:“不过,东磬出了这样的事,你这个少庄主,是不是得回去看看?”

“东磬剑庄定是将消息早早飞鸽传书到了贯清,可惜我们都不在。”白均一道。

舒作诚夹了一块肉倒碗中,满不在乎地说道:“让我考虑一下。”

韩昭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几名侠客见这群弟子穿戴整齐,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多多留意了几番,便立即猜出了这群人的门派。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人开口道:“敢问,尊派可是……贯清谷?”

见他们不予否认,那人忙热心肠地说道:“哎呀呀,你们可知道东磬少庄主的下落?”

舒作诚忙着吃肉,继续不理睬。

“万一,在下是说万一。万一舒庄主有什么不测……这少庄主得守着东磬,不能让那义子得了便宜去。”

见无人理会,群人全部在忙着吃饭,那人又道:“你们怎么不着急啊?!”

“东磬剑庄的破事儿关我贯清谷什么事。这种大门大派,贯清谷巴结不上。”汤尹凡瞥了那人一眼。

“你这话说得,当年舒二爷可是义守东磬剑庄才亡身的,如今这东磬有难你们却置之不理,舒二爷不是白死了?!”

舒作诚一听,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汤尹凡隔着长桌望了舒作诚一眼,随后回怼道:“按你这么说,我贯清的人还得生生世世都守着这东磬剑庄不成?这是什么道理?东磬可曾给我们什么好处?!还有便是,当年我们二爷之所以舍命相护,是因为那一战关联着东磬弟子和天下人的性命!而不是他东磬剑庄的内部争斗!如果当年他未曾出手镇压流灯殿,你如今也不会在此口出狂言!”

“他这人脾气不好,说话没轻没重,您千万别放心上。”许深在他说完之后忙添上一句。

白均一用手肘撞了舒作诚一下,低声问道:“你同师叔想得一样?你不愿回去?”

舒作诚无心回去。

东磬剑庄,那个地方牵扯了他太多不友善的回忆,本就是舒作诚迫不及待所要躲避的地处,怎会安心前去。东磬的家主换谁当都无所谓,毕竟他的生父舒扬之,是这家主争中最大的受害者。

对他而言,那是火海,是他前世摆脱不了的出身。

如今,他好不容易脱离此地,自是不愿同东磬剑庄扯上任何关系。

他想着,自己虽不愿回东磬,却对其不远处义河镇的桃花酿思念至极。之前在平金他未能喝到尽兴,为得好酒,他甘愿不远千里前去义河拉上几车回贯清。

他又想到,当年他喜好桃花酿一事远近皆知,就连青州的醉音坊也为讨好自己,年年都备足了此酒与他引用。

青州,醉音坊?

傅平生……

舒作诚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什么,他蓦地放下碗筷,对汤尹凡道:

“我要回去!我要去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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