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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炎座下的川崎H2R机车通体漆黑,做了全哑光的抛光,仿佛宇宙里密不透光的暗物质。
“那家伙,总喜欢这种黑漆漆的东西,被管教的审美都坏掉了。”徐恩炎吐槽道。
上了大街,他看见街角有人执勤,这才把头盔上的面罩刷下来。
翁祖熠,也就是阿熠哥,半个月前还是他的手下,因为挺能打,因此被安排在各个档口盯人用,要说姓翁的还真有些拳脚功夫,在徐恩炎手下干得很是得力。两个月前,翁祖熠突然说自己的弟弟生重病,得了什么癌,怎么劝都不听,就是要回家——徐恩炎早派人查过他的家底,他在佛山出生,从小就是孤儿,哪来的什么弟弟。
“我最烦别人编瞎话骗我。”徐恩炎岔着腿说。
他派人盯着翁祖熠,最后在他藏身的出租屋前,见面了。徐恩炎毫不留情,一脚把七十五公斤重的壮年男人从楼梯上踢了下去,那一脚应该是踹在了鼻梁骨上——据线人说,他看起来是破相了。
“这几天天热嘛,留疤很正常。更威武啦。”徐恩炎满不在乎道。
当时徐恩炎看他爬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就说,“你要真不想干了,就直说,别找理由。要么带你口中的‘弟弟’来见我,担架抬来也行。”
翁祖熠没有理他,就此消失了。
听说他弟弟大概是死了吧,于是他又跑出来谋生找活。
后来听说什么过气女明星把他招了保镖,徐恩炎那时正蹲在工地和手下一起吃盒饭,他不咸不淡地说,“我的人跑了就算了,还能这样好胳膊好腿的回来,没事人一样做活,这算什么事?”
他不是把事做绝的人,大不了翁祖熠一辈子别回这里,倒也无妨。
有人说,“听说他真的缺钱。那个老女人给他开每个月五万葡币啊。”
徐恩炎冷笑。
不提这事还差点忘了,翁祖熠走的时候车上还掳走了刚收来的三百万租金。
他舔了下嘴角的米粒,低头思考时,眼皮是一片淡青色的月牙,“看来不抓是不行了。”
没想到,徐恩炎风风火火赶去二楼,先见到的不是他叛逃的手下,而是手掌上鲜血涟涟的苏岱影。
他倚在毛坯房的白墙上,听手下讲当时的情形,听得都气笑了。
好久不见,苏岱影还是空长了个子,端个花盆还得双手才抄得起来,打人也没劲,这样都没打死,简直是废物。
“看你这个吊样,苏小少爷。”徐恩炎啧啧两声,低头去挽袖口,“出来玩被人打了?怎么不知道叫哥哥呀。”
他绕到沙发边,一屁股在苏岱影身边坐下,紧紧贴着他的肩,顺手就搂上去,大力地苏岱影都抖了一下啊。
徐恩炎扫了眼对面的老熟人,换上一副笑脸对苏岱影说,“刚刚要是哥哥在,一定不让你受欺负。”
苏岱影皮笑肉不笑,“是吗财神爷,听说你天天盘地忙着发财,有空管我们这些小人物吗?”
“你闭嘴。”徐恩炎说,他转过去撑着脸对翁祖熠道,“本少爷今天亲自来抓你回老巢,惊喜不惊喜?”
翁祖熠一摊手表示无所谓,“你套个麻袋打死我都行。但你弟弟的手……人家靠脸吃饭的,留了疤多难看,炎少。”
徐恩炎听完迅速就去拽苏岱影的手,弟弟却死命背着手不让他看,嘴硬道,“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打过架。”
徐恩炎吹了个口哨,“哎呦,我跟你打,可没让你流过血吧?娇气鬼。”
“行了,我看看。”他一伸手把苏岱影摁在沙发侧扶手上,像一只凶猛的短吻鳄袭击人类一样。
苏岱影被他压着似乎觉得挺难堪,咬牙切齿道,“看好了没?我觉得你可以起来了。”
徐恩炎黑金色的眼睛一闪一闪,他说,“我觉得不行。”
说完蜻蜓点水般在弟弟的手心上亲了一下,立刻放开他坐正了,没事人一样。
徐恩炎理理头发,说,“好了,不说了,都下楼吧,大家还都等着。小影跟我走——”
“徐恩炎!”
“怎么了小影,哥哥还叫不得你了?”他紧扣着苏岱影的手腕,不留情面道,“你多顶一句嘴,等会我就多干你一次,自己想清楚。”
徐恩炎让苏岱影坐在机车后座载他回家看伤。
“你有照吗?”苏岱影抱着手怀疑地问。
徐恩炎皓然一笑,露出一边的犬齿,踩着蹬板说,“真当自己是公主呢?有得坐就不错了,我也给你准备个麻袋?”
苏岱影坐在后座上,徐恩炎突然一下启动了车,吓得他手都没处放,差点栽到徐恩炎背上。
他的该死的哥哥突然转过头来,“这样吧,你坐我前面,我搂着点你,别掉下去了,啊?”
苏岱影愣了下,头上缓缓冒出一个“?”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得不轻的手,还是听话了。
机车启动时的提速比布加迪奇龙还快,可追F1专业赛车。惯性使得苏岱影短暂地在徐恩炎
', ' ')('怀里靠了几秒钟,在风与风声中,温暖的怀抱显得难得一遇。
“还是要谢谢你。”苏岱影在风里说。
徐恩炎听了,愣了几秒秒,咧开嘴大笑,“顺路而已,谁会特地接你啊,笨蛋。”
苏岱影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澳门的那个七月。
那年他刚上高一,天气与现在很是相似。苏勖来澳门出差看新厂,顺便带着他出来过暑假。那时他第一次见到徐恩炎,苏勖介绍说,这是徐阿姨的小孩,让他带着你玩。
苏岱影懵懂地点点头,手里还抱着小花束做见面礼,“你妈妈呢?”他问。
“她不在这。”徐恩炎说。他很自然地把苏岱影的花搂进自己怀里,狡黠地眨眨眼,“谢谢你给我带花来,我会对你好的。”他说。
徐恩炎从门口的台阶上跳下来,拉着苏岱影的手在他家的园子里转了一圈,给这个新来的弟弟介绍自己的小狗、滑梯、和泳池。在苏勖看不见的地方,徐恩炎转过头说,“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是你的哥哥哦。”
“嘘——不要告诉爸比。”
苏岱影听了,表情没有变化,只是乖乖地点头。
徐恩炎用小小的手盖在他的眼皮上,去看他的眼睛,“哇,你看,我们的眼睛都是一模一样的。”乍一看是纯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放大了瞳孔,虹膜中心现出半透明的烁金棱形来。
苏岱影看呆了,这个从没见过的哥哥真的有和自己复制粘贴一样的眼睛。
徐恩炎的悄悄话讲完了,又开始到处撒欢乱跑后,搞得刚跟他统一战线的苏岱影也要跟着他的一路小跑,“哥哥,等下我!”喊完哥哥他又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上嘴巴,装作无事发生。
黑骏机车打了个华丽的浅滑,在正门边上停下了,苏岱影僵硬着身体下了车,问徐恩炎,“你们从老街搬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就你爸刚死不久那会儿吧,”徐恩炎看着眼前的白色别墅说,“还不错吧?”
“那也是你爸。”苏岱影说。
徐恩炎摘了头盔,使劲甩了甩头发,耸肩道,“都无所谓了。”
苏岱影沉默。
徐恩炎住能看尽这个城市所有风光的山尖上,仿佛这个城市中的贝弗利山庄。苏勖去世后,徐恩炎和从小照看他的姆妈只得到了一处远郊的独栋小楼和几百平米的烂尾工厂;那一年苏岱影十九岁,徐恩炎也刚刚满二十岁,在苏岱影还被法院的传唤搞得焦头烂额时,徐恩炎已经开始领着小弟到处帮人拿地了,他从去收租被打出房间的楞头小子,到今天这样拥有两个赌场经营权的年轻话事人,还不过三年时间。
“你先上楼吧,我有点事要先去一下。”徐恩炎说。
苏岱影上楼后,徐恩炎找了最得力的手下,一个叫陆辙的财务官说,“查一下苏岱影的账面。看一下这几年他都是靠什么吃饭的。”
等他交代完,刚好遇见菲佣刚好端着盘子上楼,盘子里放着一瓶金方威士忌和两碗凉茶,还有处理伤口用的东西。徐恩炎接过来,把自己的那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道,“除了我喊,下午谁都不要上去。”
菲佣低头答应。
房间里很安静。徐恩炎端着东西蹑手蹑脚走进去,还故作样子地清了清嗓,都没见人回应,搞得他差点以为苏岱影跑了。
徐恩炎把托盘在桌上一扔,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就看见苏岱影踩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的脚腕和小腿连成一线,那画面格外的径直纤白,颜色无边。
徐恩炎皱眉,“你干嘛去了?”
苏岱影在木椅上坐下,“擦把脸,黏得慌。”他说。
徐恩炎这才注意他脸上也有飞溅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刚刚洗掉也许费了些力气。
他的臭脸这才缓和了点,背过身去把杯子硬塞进苏岱影手里,“喝点东西吧。”
苏岱影用伤手的手肘夹着那杯酒,好笑道,“能不能先给我把手看好。”
徐恩炎这才把酒杯搁下,半蹲下来看他的手:那伤口深而窄,本来只是一小牙,但不知道怎么在活动中裂开了,翻出掌心紫茵茵的肉来,很是吓人。
徐恩炎抓着他的手端详,涂了药,又一圈圈往上缠纱布。那应该是很疼的,但苏岱影像是被打了麻醉,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徐恩炎觉得自己看错了,于是逼问他,“不是很有能耐吗,小影。”
“他打你哪里……他摸你了吗?”
见苏岱影不讲话,徐恩炎自顾自说,“苏勖死的时候分财产也不见你这么硬气。那个烂摊子最后你甩给谁了?”
徐恩炎接着往下说,“啊,想起来就觉得过分,他可是让刚成年的你给他的新公司担责任做法人唉,就这你都不跑?这么多年来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死在内地了。”
苏岱影听了,突然扑上来咬他,一口咬在徐恩炎的虎口上不松开,直到徐恩炎真的要发火了,苏岱影才喘着气突然笑说,“……我怎么能死呢。”
', ' ')('他青了一片的嘴角看起来有点可怜,“像你这样的人,都还没有死在我前面,我还在等你托梦给我讲讲,地狱是什么烂样子呢。”
“我还不敢死。”苏岱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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