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兄所言不尽如此……”说话之人是顾景泰,他看向王墨章,不卑不亢道,“若诗作得好,确实能如师兄所说那般,但我等已苦学此道多年,便是再下些力气,也难得见其提升,而这算学却是一门新学问……”
“……况且算学也并非像王师兄所说这般无用,毕竟刘直讲也未曾强制我等所学,今日皆为我等自愿所为……”
经他这么一说,原本动摇的学子们晃过神来,觉得此话不假,本来就没人逼着他们来学,是他们自己见着好处了,刘直讲可是说了,日后顾成礼编撰的那教辅可是人人都要学的,若此刻他们不学,难道要等到日后教辅出来再学吗?
这样不尽要更晚,怕是也会更难吧。
他们想到正在编写教辅的顾成礼,顿时羡慕不已,这人原先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子,他们这些在场之人哪个不比他强上几分,偏生这人居然靠着一手算学博得学正大人的青睐。
王墨章的确是凭作诗的本领得到姚知县的认可,但这如何比得上傅学正对顾成礼的看重,要知道傅学正原先可是从二品的户部侍郎,不尽官衔要比姚知县高出太多,更是简在帝心,深受当今圣上的重用。
虽说如今是被调到这江南府为一不入品的学正,但谁都知道,以圣上对他的看重,傅学正被起用是早晚的事,到时候甚至可能会更进一步。
而受他青睐的顾成礼,到时候能没有好前程?
他们如今来学算学,何曾不是为了这傅学正,若是让傅学正知晓他们也是可以将算□□用得极好,焉知以后就不能在其面前展示一番?
在场之人个个都是人精,原本受王墨章挑唆而产生的动摇,不过须弥功夫就又坚定下来,甚至比以前更甚了。
正如顾景泰所说,那诗作他们都学了这么些年岁了,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可见此道是要些天赋的,而他们不过是今日才学这新式算学,便能掌握其中要义,焉知以后不会更厉害呢?
赵明昌见众人这么快就重新想通,顿时乐了起来,他也不掩饰,直接挑衅地冲王墨章笑了一下,心里暗下决定,这次就算是王墨章想学了,他还要考虑教不教呢。
王墨章一脸铁青,看着赵明昌被县学生们众星捧月般围了起来,冷哼一声,周启文也跟着脸色不好看,两人对视一眼,望着此刻张扬的赵明昌冷笑一声。
等赵家倒台了,看这赵明昌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等赵明昌与许敬宗回去的时候,一路上心情不错,赵明昌想起王墨章拂袖离开的模样,就忍不住要吃吃笑起来,许敬宗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今日若非是顾景泰开口,那些学子还不知道要跟着王墨章跑走多少,亏你此刻还笑得出来!”
“若他们当真跑走了,那也是他们的损失。”赵明昌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以后便是想回来,我还不让了呢!”
许敬宗才不相信他所说的呢,要是真能如此,他方才也就不会被王墨章给气着了。
赵明昌恼羞成怒,“我那是气周启文,真是想不明白,分明顾弟的学问也不错,他先前不也还特地想要与顾弟结交的吗,怎么会又与王墨章那厮搅和到一块去呢。”
想到这里,赵明昌就一脸郁闷,他好歹也与周启文共处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情分深厚,可如今是真的越发看不懂对方呢。
“谁又知道呢。”许敬宗念叨着,“反正就算是跟着那王墨章,也不见得会有好处。”
“怕是不仅没好处,还有坏处呢!”赵明昌对着许敬宗挤眉弄眼,他这是在提醒许敬宗先前在学田收稻之事,原本许敬宗不也和那王墨章走得近,可也没见着王墨章就对他好了呀。
许敬宗冷笑一声,不高兴的走开,宽大衣袖下却忍不住攥紧了拳,王墨章何止是没对他好,怕是恨不得毁了他吧。
原本他以诗著长,而听闻王墨章同样也是如此,本想是找他能当一个靠山,哪里想到人家根本是很排斥同样擅作诗之人,若是在王墨章身旁待久了,他真怀疑对方会不会再对他下黑手。
“喂,你这就生气了?!”
赵明昌大喊一声,跟在他身后追去,可许敬宗走得飞快。
……
顾成礼与裴清泽在忙着撰写算学教辅,虽说原本是要顾成礼来撰写,但这个工程量当真不小,裴清泽又不愿意出门去教授那些县学生,便干脆提出要给顾成礼打下手。
顾成礼一口答应下来,有人在一旁帮衬着,他工作量能减轻好多,何乐而不为呢。
见许敬宗与赵明昌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两人望去,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是王墨章那厮吗……”赵明昌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喘了一口气,就将先前发生的事叨叨说出,“当真是过分,我们又没去招惹他,偏生他还逮住咱们不放了。”
裴清泽皱着眉头,“难不成他都无事可干?为何总要将目光盯着旁人?”
顾成礼轻笑一声,“这世上可是有不少如他这般的人,分明是与他们毫无干系,偏生要来指手画脚。”
说白了就是见不得他人好,想要搅和了此事呗。
“我觉得王墨章说不准是盯上了你。”裴清泽脸上露出担忧,“自你上次月考拿了头名,压了他一头,我便觉得王魔掌似乎总爱与你过不去。”
顾成礼摇摇头,“就算我上次不是月考头名,他还是会与我过不去。”
他觉得王墨章这人就是心性有问题,从那次在公厨对方想要抢占他的坐席便可看出,若是顾成礼此次考得比其差,不见得王墨章会就此放过他,反而可能会是从如今的找茬变成直接欺凌。
以王墨章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顾成礼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猜测会不对。
许敬宗气恼道,“若不是今日顾景泰开口,只怕那些县学生还真被王墨章鼓动离开。”
这时赵明昌没作声了,他虽说先前一脸不在意,但此刻在顾成礼面前却不曾这般过,反而是一脸紧张问道,“顾弟,可有法子能让他们对着算学多些心思,总觉得他们如今似乎都是朝着傅学正而来学的,若不是傅学正开口……”
那他还真不敢想这些人是否还会留在那里。
“县学生们都是读着四书五经长大……”顾成礼沉吟片刻,分析起来,县学生们不仅对孔孟儒学更加熟悉,而且基本上也都是为了走入仕途,这种情况,又有几人会是因为兴趣而钻研呢,必然会差上几分。
所以,只有让这些县学生们由衷地喜欢上算学才能真正地让算学长久发展下去。
赵明昌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他大叫一声,“我想到了!”
“话本子!用话本子来吸引大伙儿!”赵明昌激动说道,“我那书肆里,每次话本子里都会插入不少店家,每次都能让他们店里大卖!”
赵明昌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错,满脸期待地看着顾成礼等人,没想到他们三人却是一脸平静。
“怎么了,难道我说得不好吗?”
顾成礼叹了一口气,“自然是不妥,这县学中是有几人看话本子的?”
其实话本子这种东西,如今真正上进好学的还真没几个人会花太多时间在上面消耗,若只是推出其他的店家,那用话本子许是可以,但要想用此法来推广算学却是不行的。
看着赵明昌傻眼模样,许敬宗嗤笑一声,“都说让你少看些那玩意,你当这县学生们里有几个人会是像你这样不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