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挤眉弄眼作怪,许敬宗一脸嫌弃,拿着书绕过他到了另一头,兀自坐下。
赵明昌没理会他,此刻他的好奇心都被手里的这本话本子吸引去,顾弟写的这本话本子会是什么故事呢,会不会也像是他以前看的那些才子佳人故事,可是歪头看了看顾成礼那尚带稚气的面孔,觉得不太可能。
他手里拿的话本子,原是那萃文书肆王管事手里的后续,赵明昌翻开一看,果真不是那些窗前月下故事,而因为少了上部分,他看得一知半解,意兴阑珊放下。
“王得顺那家伙奸猾得很,你与他可曾谈妥这价钱,若不然我来……”
“不必。”顾成礼有些无奈,他就知道赵明昌若是知道他在萃文书肆写话本子,肯定要掏腰包来补贴他,其实没必要,“我与王管事已说好,那价钱也是我们都认可的,不必再平添周折。”
“当真?”赵明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顾成礼坚定地点头,只好作罢。
顾成礼见他终于放下此事,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到桌面上来。
“你也要赶紧准备起来,要想好如何安排数学讲解之事。”顾成礼提醒道,“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放心好了,我心里都有想法了!”赵明昌信心满满,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来大展身手。
顾成礼见他这模样,心里担忧更甚,要知道虽说是让赵明昌与裴清泽一起来教授县学生们数学,但这件事的主体估计还是要赵明昌来完成,裴清泽的性子清冷,也不爱这些琐事,若是赵明昌不靠谱些的话,他真不敢想象县学生会被他教成什么样。
赵明昌可不知道顾成礼已经在他身上戳下了“不靠谱”标签,他心里是真的已经有了章程,不过是隔天,这县学上下差不多就都知道他要开坛讲学了。
一开始还当他是在玩笑,但赵明昌准备得似模似样的,不仅定下了讲学地点,还挨个的去通知这些县学生,务必要定时来听讲,那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还真不像是在说笑,顿时,原本没当回事的县学生们个个都傻了眼。
赵明昌不过是今岁才入学的附学生,虽然现在不算事附学生了,但是也不够资格来给他们讲学啊。
他说这大话难道就不怕闪到舌头吗?
众人没将赵明昌的话当回事,但耐不住刘经赋此时出面,“此事乃是学正大人的决定,也并不强求,你们若是不想与赵明昌学算学,也可等顾成礼那教辅书出来,再拿去自学,不过这样一来,进度上怕是要慢几分。”
原来赵明昌的讲学是要教他们算学啊,县学生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他们原本对傅学正曾传唤顾成礼之事一无所知,如今算是知道为何他们要跟赵明昌听学了,敢情是要学顾成礼的那套算学。
顾成礼算学很好,这在县学里并非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少,甚至顾成礼之前院试喝月考能拿头名,都是有他算学加成的缘故,他们这些人对此不是不羡慕。
可让他们特地抽出时间,来学这种算学,他们也是不乐意的,本身他们就不爱这门学问,哪里比得上写文章来得重要,这不是耽误他们读书嘛。如今听刘经赋说此事不强求,顿时更是生了几分轻视。
刘经赋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道,“算学也不容小觑,旁的不说,至少学正大人很是重视,若是以算学为优,将来不失一条出路……”
学正大人已经多次提到要在户部推行此法,将来若是能在算学上有些天赋,很可能就能在户部一展身手,而户部可是个好去向。
再者,这县学当中的学子,也不是每人都可能考中举人,成为两磅进士,就算真的考中了进士,也不是人人都会有官可任,往往都是要等上一些时段,等空出了缺来,才能替补上去,这时若是有一技之长,岂不是比旁人更可能选中。
刘经赋所想的这些并不是隐晦之事,当场不少人面色各异,显然也是想到此,心里生了想法,但却丝毫未露分毫,仿佛对刘经赋所讲之事半点不上心。
赵明昌见他们一点也不情愿,气得跳脚,恨不得立刻拂袖离去,他们不愿意学,那他还不乐意教了呢,如今顾弟可是要编写教辅了,他去那边帮衬着点,岂不是比在这里强自教他们受气痛快多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通世故,此事是傅学正指派下来的,若是他直接撂摊子不干了,在傅学正那里也不好交代。
虽然如此,赵明昌原本的精心准备是不打算再派上用场了,既然他们都不想学,他何苦费那么多心思,直接就就将讲学地点设在了凉亭。
赵明昌心里念着,反正他们当初也是在凉亭里与顾成礼学这数学的,他还很喜欢那种教学方法呢,可比学堂里要惬意多了,况且这凉亭的美景岂不美哉,在这里讲学,心里都要好上几分。
可凉亭位置是真的不大,赵明昌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左右这些人都不想听,到时候又能来几人呢,哪怕凉亭是小了些,那也应该是足够了。
等约定的日子一到,赵明昌是万万都没想到,来凉亭的人居然都已经挤满了,让他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嘶,你们不是说都不来的吗?”赵明昌被眼前这么多人给惊到,好不容易才挤到凉亭里面去,发现自己就被层层人群围在中间。
赵明昌明明记得当时这些学子满脸不乐意,没想到此刻他们听见后,居然会是矢口否认。
这些学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发现当初一脸不情愿的人,此刻居然都来了,彼此对望时也不觉尴尬,而是一幅了然于心,然后坚决否认。
“谁说我们不来的?”
“就是,我们何曾说过此话?”
“我也不曾说过。”
……
赵明昌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都快喘不过气来,原本以为够敞快的凉亭,挤进了这么多人后,根本就不适合讲学,县学生不仅把凉亭沾满了,连凉亭外面都是围成了一圈又一圈的。
见他进来了,立马有人抱怨起来,“赵明昌,你这地儿选的不好……”
“可不是嘛,这般拥挤,让我等如何听你讲学?”
“当初为何不选个宽敞点的屋舍呢,也省得我等被挤在凉亭外还要被曝晒……”
入秋后的天哪里还有曝晒,赵明昌面无表情听着他们抱怨连连,冷笑一声,“当初我与刘直讲定下此地时,也未曾听你们说过不愿。”
所以,早干嘛去了,不是说不来的吗,如今来了这么多的人,倒是嫌这凉亭太小了。
县学生脸上讪讪,相互望了对方一眼,都有些抹不开面,他们当初不是想着,也学对方都不会过来吗,哪里想到一个个嘴上说着不要,但事后都悄咪咪地摸了过来。
若早知如此,他们当初就该好生商议,然后定下一个宽敞的地方。
赵明昌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同情之意,将身后背着的书箱放下,从里面掏出了几本册子,塞到离得最近的几个学子手中。
“拿去读吧,记得要好生保管!”
“这是什么呀?”接过小册子,顾景泰一脸不解,翻开后发现上面的字符大多数居然都是他不识得的。
“都是学数学要学的字符。”赵明昌隐隐翻了一个白眼,态度算不上友好,“就这么几本,你们先看着,看完了再借给旁人……”这几本都是当初顾成礼教他与裴清泽时,三人用过的笔记,如今赵明昌裴清泽已经记得差不多,就用不上这些,可以传给这些县学生。
“啊,就这本几本,那我等该如何是好?”没有拿到小册子的学子立刻急起来了,眼巴巴地看着赵明昌,赵明昌才不理会他们呢,若是这些人早说他们会来,他也好早做准备,如今没有可看的笔记,关他何事。
赵明昌没有丝毫的内疚,等手头的小册子发完了,他就让这些围在一起的人通通散开,给他空出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