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一言难尽辛酸泪。
江李氏沉下脸,“谁要心疼自个娃,也别吃了,我不逼着你们吃!”
得,劝不动。
张翠莲无奈,只好去收碗筷。
江文信眼睁睁看着桌面变得空空荡荡,小眼珠子一眨,瞬间蓄满一眶晶亮的水光。
这还是他头一次被牵连,小小的人儿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只是他也怕明日没有饭吃,便强忍着。
江小桃看够他委屈的小模样,一脸慈爱地把人拉到自己房间,翻出一个油纸包,将它一层层打开,“呐,黄糖馅的包子。”
本来就是给他买的,先前忘记给他了,现在倒是派上用场。
江文信瞬间转悲为喜,捧着有他半张脸大的包子嗷呜一口,又递到江小桃嘴边:“五姐姐,你也吃!”
“我不饿,都给你吃。”
*
孙家老爷子伤得不省人事,被抬回家后,床边一直有人守着,孙弘文请来的郎中怕半夜出变故,直接在孙家住下。
果不其然,夜半时分,孙老爷子屋里头突然有人慌慌张张拍响了郎中的屋门,“张郎中!我爹不好了!他快没气了!你快来看看!”
孙家熬不住先睡下的人听见动静,皆一个激灵,慌忙爬起床。
“弘文,出了什么事?你阿爷怎么了?”孙周氏和衣而睡,来得最早,进屋就见张郎中在掐公爹人中,忙挨着守在屋里的长子问情况。
孙弘文视线全在那边,满脸沉重,听见他娘的声音也没回头,“方才我爹忽然有些心慌,便拿手指放下阿爷鼻下,没试到阿爷的气,又趴在他胸膛上听声音,没听多久我爹就跑去叫张郎中了。”
爹出去后,他也趴在阿爷胸膛上听了一阵子,心跳的声音很微弱。
孙弘明一边披外衣,一边匆匆赶到正屋,焦灼的看着张郎中救治阿爷,忽然烦躁地小声抱怨:“都怪江小梨!……走哪克哪,简直和赵平那个灾星一样!”
忽地,孙弘文猛地转头,一双威慑的眸子直朝他射来,逼得他心肝一跳,语气弱不可闻:“哥……”
就在这时,张郎中彻底放弃挣扎,在一家子急切的眼神下摇了摇头:“唉……老夫已经尽力了,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天意吧。”
孙家众人一下子陷入沉默。
接下来谁都睡不下去了,男人们全部守在孙老爷子床前,女人们在屋外静静坐着。
翌日,
天光初绽,屋里再次传来动静。
竟是老爷子睁了眼。
他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儿孙间打转,看着比昨日精神不少,还能出出声把长孙叫到跟前。
可这一屋子的人却个个神貌悲怆,毫无一丝喜意。
老爷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苍老的手在蹲在床前的孙弘文头顶顺了顺,“趁我还有口气……你就,就委屈委屈江家闺女……赶紧把她娶进门罢……”
老婆子突然去世,已经耽搁人家好姑娘两年了,等他再……那才是委屈人家姑娘。
孙弘明差点跳脚,看了看屋里的人全部一脸严肃,一句“就是她克的你,千万不能让我哥娶她”终究咽在肚子里。
孙弘文沉默片刻,缓缓握上老爷子的手:“阿爷,咱不急,你好好养着,等明年我和小梨成亲,我带她给你磕头。”
“……听话,阿爷怕是等不到明年了……你是家里长孙,要赶在阿爷咽气前成亲,阿爷才走得放心……”
老爷子病榻前一句听话,孙家众人没法子,紧急商议。
孙三叔表示:“弘文啊,你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成亲就成亲吧,赶紧让小梨进门,别让他老人家有牵挂。”
孙四叔也道:“咱们请江家理解理解,尽快把婚事办了,说不定……有桩喜事冲一冲,爹就好了呢?”
孙弘文眉心微皱,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不想在这时候违抗阿爷的话,但他也不想委屈小梨。
直到他娘出声:“我瞧不行。小梨这命啊,着实有些硬,这个当口让她进门,别说冲喜,只怕……”
她话未说尽,留着一半,但谁都知道那“只怕”是什么,顿时没人出声了。
孙弘文垂下眼睑,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出声打破屋里的寂静,“阿爷的话我不能不听,不然就是大不孝。爹、娘,就麻烦你们随我去江家走一趟吧。”
于是江家的人才刚起床,一个个还没洗漱好,就迎来孙弘文一家三口。
“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家小梨给你家老爷子冲喜?”
江李氏沉声看向孙周氏。
冲喜是能说冲就冲的?
他家老爷子情况坏成这样,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小梨刚嫁进去人就咽气了,她家小梨得担个什么名头?
孙周氏看出她的不悦,心里莫名有些虚,讪笑道:“是……”
“不是!”孙弘文蓦然打断她的话,认真的看向江李氏。
“江奶奶,我提前娶小梨并非是为冲喜。只是我阿爷病重,而我身为家中长孙,他想亲眼见我成家立业,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还望江奶奶准许。我知道这件事是委屈小梨,我向你保证,日后我定不会再让她委屈。”
他说话比他娘说的让人舒心,江李氏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这种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吧,你们先回去,等我们商量商量,晌午些的时候就给你们一个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