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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于抱着胳膊,忍着从脚底攀升的寒意。
站得久了,脚上细密的伤口又开始泛起疼痛。
他发现人的耐痛阈值其实是会逐渐升高的,比起这些年挨过的打,脚下这点疼痛也变得可以忍耐。
昨晚穆心兰一直断断续续给他打电话,但在周颂臣找到他以后,手机就消停下来,大概是知道他的去向,让肖韵和穆心兰都放下心来。
周颂臣让他十点回去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周颂臣如果要给肖韵一个交代,就必须得看好自己。
可惜周颂臣并不愿意跟他处在一个屋檐下,从昨晚到现在,对方的态度都在充分地展现这一点。
那人没有要与他和好的意思,不过是被逼无奈,这才将他带回家中。
穆于是不聪明,却不是没眼力见儿。
他看着公路上的污水混合着垃圾,滚滚涌入下水道。
连它们都有去处,但是他没有。
实在受不住了,穆于拿出手机,打算打一辆车,却发现不知何时手机已经没了电。
雨不停歇,穆于浑身上下都快冻僵了,脑袋阵阵地眩晕着,周遭的雨声都仿佛成为了某种催眠的白噪音。
而穆于潜意识里却能感觉到,这并非犯困,反而是要晕倒的前兆。
就在这时,一辆车子缓缓停在他的面前,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与穆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
“穆于?”曲悠然隔着大雨,惊讶地望着他:“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于想要笑着回答,却发觉面部肌肉已经冻僵了,根本无法牵动分毫。
曲悠然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后面没车,才从驾驶座上撑伞下来,大步朝他走来:“这天太冷了,无论如何,先上车再说吧。”
车内的空调的暖气开得很足,穆于冻僵的手脚逐渐回温。
进了车,曲悠然才看清他脸上的伤势,吃了一惊:“你的脸怎么了?”
穆于尴尬地摸了下脸:“不小心摔了。”
显然这个理由过于蹩脚,令曲悠然数度欲言又止,但叫穆于感激的是,曲悠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给他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出门前他本来想找个口罩,但是翻了许久也没找到。
曲悠然问他:“你要去哪?我送你。”
穆于感觉到身上的水珠逐渐浸透对方的车座,不安道:“你把我放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那可不行。”曲悠然温和道:“你身上湿成这样,去坐地铁肯定会感冒。”
见对方坚持,穆于只好道:“我想去闫路棋社。”
闫路棋社的名字,是结合了陈路的名和他母亲的姓。
穆于第一次听到陈路介绍他家棋社名字的时候,心里很有些羡慕。
平日里陈路也总是跟自己父亲亲亲热热,偶尔接到母亲的电话,也会甜甜蜜蜜地喊妈妈。
大概要用无数爱来浇灌,才会养成陈路这样的性格。
不过,爱太多,营养过剩,除了浇灌出陈路这样的太阳花,也可能浇灌出周颂臣那样的食人花。
周颂臣从小在不缺爱的环境中长大,父母对其千依百顺,无有不应,却仍然长成了一个性格糟糕的大人。
周颂臣完全就是陈路的反面。
曲悠然看了眼表:“现在下着大雨,路上肯定会堵,等送你过去,闫路应该已经到关门时间了。”
穆于手机关机太久,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几点。
曲悠然提出另一个方案:“你去棋社也是为了下棋吧,要不去我那下?刚好鹿鹿也在,我可以跟你们说点道场的注意事项。”
听到是跟道场有关,加上陈路也在,穆于就没再坚持,颔首同意。
好不容易等身体暖和了些,穆于的胃部就发出饥饿的嗡鸣。
他尴尬地捂住肚子,希望它小点声。
曲悠然笑道:“后面有披萨,你可以先吃点。”
穆于转过头,看见后座打包的披萨袋:“是陈路发朋友圈的那家吗?”
他前几天才看见陈路夸过这家店的披萨好吃,可惜店开在市中心,又不做外卖,平时还要排队,只能心里惦记着,根本吃不到。
曲悠然看了眼后视镜:“没事,你先吃吧,给他留两块就行。”
穆于委婉谢绝了,他想陈路这样期待,怎么样都得等着对方一起吃。
曲悠然应该是才给陈路买完披萨回来,食物只有热气腾腾时,才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在冬令营里,他就感觉到这对师兄弟感情很好,曲悠然会在大雨天里给陈路买披萨,只为满足对方的口腹之欲。
而他也会在雪天中,给周颂臣买小蛋糕。
不同的是,陈路收到这披萨会很开心,而周颂臣不会。
穆于转过头,窗户外是瓢泼大雨,车窗内泛起薄雾。
手机没电,没办法在围棋公众号上做题。
他抬
', ' ')('起手,以点为黑,圈为白,将前几日看过的一道死活题复原在窗户上,以此打发时间。
正思考着如何破题,就听到曲悠然在旁边闷笑一声。
穆于慌张地将题一抹,赶紧将身体坐正。
曲悠然哎呀了一声:“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穆于面皮发紧:“我手机没电了,所以…… ”
他沉浸在围棋时总是容易闹出笑话,经常会在各种地方模拟对局。
有时实在没有条件,就用脑子进行复盘,这对他来说,是极为有效地练习方式。
曲悠然拉开车内抽屉,取出充电线,递给穆于:“我真没笑话你的意思,我也跟你一样,到哪都喜欢下棋。”
穆于尴尬地摸了摸后颈,没有说话。
车子很快驶入小区门口,刚驶进停车场,穆于远远就看见有个人蹲在不远处。
陈路身上一件卫衣,底下却穿着运动短裤,他蹲成一团,双手抱腿,抵御寒冷。
一看到曲悠然的车,陈路就猛地跳起,像是等了许久。
陈路小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条浴巾,等穆于一下车,就把浴巾往他身上一裹:“没拿伞就该给我打电话啊,怎么自己可怜巴巴地淋雨呢,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我靠,你脸怎么了?”
穆于摇摇头,没说话。
陈路有点忧心地望着他,接着瞪了曲悠然一眼:“师兄你也是,怎么不给穆于换衣服啊。”
曲悠然冤枉道:“车上没有多余的衣服。”
陈路:“你把里面的衣服脱给他就行了啊!”
一时间曲悠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陈路也懒得同他多说,一把抓着穆于的手就往楼上走:“快快,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去煮姜汤。”
穆于脸颊缩在毛茸茸的浴巾里,闻到上面暖洋洋的味道。
太温暖了,暖得他眼眶都有些发热。
喉咙也像是被东西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陈路握着穆于的手,使劲给他搓搓:“天啦,冷成这样,万一把我们围棋界未来新星的手冻坏了怎么办?”
穆于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什么新星。”
“你别管,我说新星就肯定会是新星,到时候参加国内比赛,国际比赛,走向人生巅峰!”
陈路像个活宝一样,语气高昂,说着不着调的话,试图调动穆于的情绪。
或许是他也看出了穆于当下的状态糟糕,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见穆于笑了,陈路才松了口气,着急道:“你脸上到底怎么回事啊?谁打的啊?”
穆于本来打算谁问都说是摔出来的,摸着手里暖融融的浴巾,他没有选择用早已编造好的理由。
“我妈打的。”穆于小声道。
陈路难以置信道:“啊?你都几岁了啊,怎么还打你。打就算了,怎么能打脸啊!”
穆于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颊:“是我先惹了她生气。”
陈路只好道:“一会上去给你煮个鸡蛋滚一滚吧。”
进屋后,穆于直接被陈路撵进了浴室,让他赶紧冲个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后,陈路就给他递了套珊瑚绒睡衣:“你先穿我的睡衣,姜汤还没煮好,要不要先吃点披萨?”
自从被陈路用浴巾裹住了以后,穆于就陷入了一种乖巧听话的状态。陈路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搞得陈路觉得自己不是裹住了人,而是裹住了一只刚捡回家的小狗。
陈路感觉心口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揉了揉穆于的脑袋:“我可怜的兄弟,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爸爸了。”
身后帮忙拿热鸡蛋过来的曲悠然:“……”
猝不及防地听到陈路自称爸爸的穆于:“……”
不过穆于知道,男生宿舍就是会爸爸来,爸爸去,陈路只是同他开玩笑而已,他配合地说:“谢谢,但我们还是做兄弟比较好。”
曲悠然听不下去了,一手拎一个,通通赶到客厅。
吃过好吃的披萨,喝下暖融融的姜汤,再摆出棋盘,经由曲悠然指导,进行对弈。
时间过得很快,等陈路跟他说:“穆于,你今晚跟我一个房间睡吧。”
穆于才回过神来:“几点了?”
陈路看了眼手机:“十二点过了。”
穆于蓦然起身:“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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