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攻才嗯了声。
二人又沉默了下来,心里沉甸甸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受说:“去坐一下好不好?”
他指着一边的椅子,攻看着受湿漉漉的头发,点了点头。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看一眼急救室的大门。
直到医生走了出来,说已经暂时没事,还需要静养观察的时候,几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太太转入了病房。
雨还在下着,攻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稳重,让他们暂时在医院休息一晚。
受却没有睡意,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和攻一起守夜。他赤着脚,将整个人都塞在椅子里,抱着腿,小小的,病房微弱的光影落在少年单薄的肩头,易碎的琉璃似的。
攻端着手中的热水,送到了受的面前。
受仰起头,轻轻说了声谢谢,才接了过去,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啜。
攻也坐在了一边,他本就话少,骨子里的克制内敛已经融入了血液里。攻想,他该问受的,他有话要问他。
可话在肺腑里翻腾着,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攻发现他远做不到表面的干脆。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他还没有问受愿不愿意,就已经擅自将受规划入他以后的生活。
攻从小就活得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自顾自地想着,等他走的时候,让受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可他不愿意,甚至可能根本不喜欢他。
突然,攻听见受小声地说,“对不起。”
39
“对不起,”受说。
攻转头看着受,他将下巴搭在膝盖上,垂着头,露出细细的脖颈。
受说完,却没了后话,攻心里陡然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恼怒,为什么要突然道歉?可偏偏他就连道歉都不道明白。
攻忍不住直接问:“为什么道歉?”
受眼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攻神情平静,道:“如果是为了所谓的耍我玩儿而道歉,不用了。”
“是我自己喜欢的你,这是我的事。”
攻说到喜欢他的时候,受肩膀抖了抖,蜷得更紧了,低声说:“我没想……没想耍你。”
攻的目光落在受身上,说:“那是什么?”
受收紧了手指,如抓浮木紧紧捏着犹带余温的杯子,曾经轻易说出的喜欢两个字重逾千钧,梗在了喉咙口,他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
攻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半晌,攻问:“你说的喜欢,当真是真的么?”
病房灯火昏暗,静得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过了很久,受才小声地说,“真的。”
攻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呢?”
受怔了怔,闭紧嘴唇,他两只手都神经质地攥紧杯子,指头几乎有了痛意。
攻说:“你回去休息吧。”
受不肯动,整个人都蜷在那张椅子上,他说:“我不会打扰你。”
“你不要赶我。”
他说得好可怜,攻叹了口气,说:“囡囡,你想怎么样?”
他走到受的面前,握住他的手指,将他掌心里攥得死紧的杯子抽了出来,稳稳地放在桌上。攻看着受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要什么?”
受愣愣地看着攻,对上他的目光又狼狈地错开。
攻说:“囡囡,你不能要别人喜欢你,又将自己藏着收着。”
“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