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不合时宜的落满了槐花,人踏上去细碎无声。
看着兀自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树根,陈威管尤金来问道,“就是这里?”
后者忙不迭的点头,“就是这,上次那恶婆娘就把我送来这里供人玩弄,当真是心狠手辣,鼠心狼肺,人面蛇蝎,刻薄寡恩……”
两人一前一后,相继进了树洞后的隧道里。
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隧道里灯火通明,俾夜作昼,索布拉一身盛装,早早地就候在了那里。
“索布拉?”
“是我。”
“东西在哪。”
有些不舍的踢了踢脚边的铁笼,索布拉的眼中爬满了痛苦,“这是仅存的两只了。”
“最后两只?那正好,过了今天这玩意可算绝种了。”尤金来嬉皮笑脸的样子让女人紧了紧拳头。
陈威二人提着装有孽鬼的笼子原路返回了地面。
看着他们的背影,索布拉怅然若失的站在那里,想到自己私藏了这么久,从小养到大的两只小家伙马上就要落进别人的肚里了,不由得悲从中来,她这才明白,到底是舍不得的。
但生活就是这么现实。
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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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干嘛还要亲自下来啊,让我自己过来取不就好了嘛。”尤金来谄媚的弯着个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陈威没说话,自己来?真要让尤金来自己下去,怕不是会被吃的连个渣都不剩。
“找个会做饭的,让他来我房间。”
陈威丢下这么一句话,开门独自上楼去了。
“会做饭的?”
尤金来挠了挠头,他想到了斯狄欧,琢磨了一番可行性后,便往聂雷住处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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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狄欧手举着刀,迟迟放不下去。
案板上的孽鬼全身颤抖着,静静等着头顶悬停的钢刃落下,终结他们可悲的生命。
“他们,是有智慧的吧?”
“智慧?你这是在可怜他们吗?”陈威就这么看着装有一窝蟑螂的玻璃罐发着呆,口中接着说道,“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多余感情。”
尤金来也在一边添油加醋,“是啊,你这是发的哪门子善心,可能你还不知道,这玩意可是吃人的,你看看这爪子,这牙,这你都能圣母的起来?”
“他们,在求饶。”
“得了吧你,我来!”尤金来一把夺过斯狄欧手里的三德刀,狠狠的剁了下去。
斯狄欧瞪大了他那双逼真的机械义眼,看着那颗原本鲜活的、前一秒还在哀求的脑袋,慢慢的移位,最后滚落到了地上,动脉血喷射两米多高,落了下来。
没了头的孽鬼无力地抽搐了两下,很快就没有动静了。
剩下的另一只小孽鬼缩了缩身子,从它那不带眼白的浑浊眼睛里,流下了几滴人性化的泪水。
腥臭的深红色血液有不少溅到了尤金来身上,有些晦气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没好气的看着一脸惊诧的斯狄欧道,“好吧,这还真是个技术活。”
斯狄欧是一个善良的,智械。
他几乎从没有买过活物回来现杀,哪怕这能给口感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增益。
拾起来地上被一刀斩落的鬼头,颤巍巍的放在水下冲洗,接着就是常规的食材处理的步骤,渐渐找回节奏的斯狄欧哪怕手上不再抖了,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胆寒发竖。
因为孽鬼实在是太像人了,它们远比某些灵长科的猴子更像一个真正的人。
任他再怎么不情愿,心里也清楚拒绝是万万不可能的,斯狄欧只想这赶紧完成任务,以便尽快离开这处另他感到封闭以及压抑的房子。
不多时,就有一锅清蒸孽鬼被端到了陈威的面前。接着又是几道他的拿手菜式呈了上去。
一盏孽鬼肉末酿虾仁丁蒸鸡蛋羹,一叠拿紫红薄脆萝卜花配的盐水桂花鬼,一个酱红的葱烧鬼柳,另有一碗青翠的的香菇扒菜心用作解腻。
看着满满一桌的新奇菜式,尤金来瞪大眼珠,一脸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材料确实是有的,但也只能算是原材料。
就拿那个桂花孽鬼来说,不用斯狄欧解释,尤金来也能看出来这是仿照桂花鸭的步骤,换了个材料做出来的菜式。
但问题是,制作一道正宗的盐水鸭所需要的时长,绝不是简单的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满足的。
在经历清洗,炒盐,腌制,奥卤复卤等一系列过程之后,时间大概就已经用掉了三天之久。
尤金来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简单的将食材放进了锅里,最多就是翻炒了两下,最后再盛出来,这样一盘完美的盐水鸭,哦不,是盐水孽鬼就做好了。
“加速烹饪?”
陈威当然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看了斯狄欧一眼,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半天才嘟囔着说了一句,“谢谢。”
挖了一勺鸡蛋羹放进嘴里,然后又夹了一筷子萝卜条,陈威砸吧砸吧嘴,嗯,还是没什么味道。
终于,他吃下去了第一口从孽鬼身上片下的肉。奇特的口感一下子就满足了陈威内心的渴望。
吃别的事物都是寡淡,不过是些清口之物。
偏偏在咽下这口包含着绝望与憎恨的孽鬼肉的一瞬间,陈威的味蕾统统都被它霸占,一种厚实而尖锐的臭挟着陈香与臭鲜轰炸般占据了味神经,滔滔涌涌,奔流不息。
“这!这是?!”
……
“这就是灵的味道吗?”
“菲兹!”陈威大喊着牧牛人的名字,“菲兹!你给我出来!”
从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高挑但是纤弱的影子,菲兹瘦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减肥成功的这么一天。
他的双手无力的垂在阳光里,沉甸甸的,整个人很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听到陈威的话,菲兹干巴巴的嘴唇绽放出一抹丑陋的微笑,宛如枯萎的树叶上的一点绿色。
“对吧,美味。哈哈,美味。
我知道的,你也爱上了这种感觉,嘿嘿,我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抗拒的了它,没有……”
诡异的香味肆无忌惮的舔舐着在场众人的脸颊。
尤金来仔细咽了咽口水,不是被馋的,是被吓得,从没有人会用这样挑衅的口气对陈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