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摆着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陈威将割下来的牛胃放到盆里,接过来一条水管,先是往里面注满了温水,然后又拿出来一根平常无奇的玻璃试管,检查了一下管头的红色皮塞,将试管上下摇晃了几下。
晶亮的玻璃管里,漂浮游移着一层海水色的雾状体,像流动的水,又像没有方向的烟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涌动。
在将试剂倒入培养皿之后,水面上登时飘起了大量的浮沫,陈威拿来一个塑料锅铲,小心的将杂质铲去,露出下面已经完全变了形的肉块。
一个死婴。
它就这么静静地蜷缩成一团,在地下室暗淡的光线里,零星的几根胎毛在水里起起浮浮,白暂到病态的侧脸上,五官皱皱巴巴的拧在一起。
陈威伸手探去,水已经完全凉了下来,正如婴儿的肌肤一样冰冷。
不死心的他将剩下的试剂一股脑全给倒进了盆里。
有零散的吧嗒声传来,那是水结冰的声音。
地下室变得凉嗖嗖的。
陈威裹了裹衣服,起身将空调的温度打到最大,但房间里的气温还是正变得越来越低,寒气从脚底下一点一点慢慢爬上来。
异象很快戛然而止,室温一点点回升,冰也化成了水,露出里面再次变了样的,婴儿?
沉默中,黎明悄悄到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陈威脸上,惹得他眯了眯眼。
“呵,原型还真的是一头牛。”
看了眼水池里污秽一团,因为被水泡得久了显得很是有些不成型的胚胎。陈威毫不吝啬的笑了笑。
胚胎。
牛的胚胎。
在还原药剂的作用下,绝大多数物品都可以被还原到它的上一个状态,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能量供给,说起来麻烦,其实环境中无处不在的热能就足以满足基本的能量所需。
牛胃在经过试剂的初步还原后,变成了菲兹的婴儿形态。
在进一步的解析还原下,人类幼婴很快就变成了菲兹能力的来源——“奶牛”,受限于牛胃只有这么点大,如果将菲兹直接泡在一个大桶里,再加之足够的还原药剂,大变活牛也未尝不可。
陈威搓了搓手指,心脏微微发热起来。
但也只能停留在心动的阶段,不说药剂的珍惜与昂贵,就算有足够的药剂供他挥霍,聂白也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每一个新进的管理层,都会被分到仅有的这么一支浓缩原液,稀释过后的还原药剂是什么呢?没错,就是[血包]啊!只要没死透,就能给你拉回来。
这样一件关键时刻能用来救命的道具,就这么被陈威随意的用掉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在他眼里,这完全就是一种鸡肋。
食之无味,扔了也不可惜。
从冰水里取出来不怎么新鲜的牛紫河,陈威回到了顶楼的菲兹所在,他有点饿了,在某种冲动的促使下,他决定做点有营养的东西犒劳犒劳自己。
掐头去尾,再加上剔骨剥皮,刨除内脏等不可食用、或者说不宜食用的部位,剩下的分量就不怎么多了。
“你也饿了吗?”
菲兹狠狠的瞪着陈威,那眼神凶厉中带着几分茫然与无力,充满着一种心不在焉的无可奈何,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恨了。
“很可惜,这点还不够我吃的。”陈威耸了耸肩,矜持而又优雅的解决了盘子里的小炒。
“你吃的是什么?”菲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乏力。
“肉。”
“什么肉。”
“呜,牛肉。”
陈威接着吧唧了两下嘴,“口感不太好,太软,有点烂。”
菲兹在一阵沉默中闭上了眼,在心里默默酝酿着想要说的话,他想要有尊严的说出那句话,而不是因为神经错乱的关系发出无意义的呢喃。
“……,杀了我。”
“哦,很可惜,不行。”擦了擦嘴,陈威回味着刚才的味道,“这就是食物带给人类的美妙么?真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被食物所感动,因味道而动容。
早在一开始,陈威就已经失去了分辨食物好坏的能力,他吃不出香与臭,品不出好与坏,食物于他来说,不过是维持生理活动必备的养料。
但就在刚才,心却来潮的他却硬是重新唤醒了自己尘封已久的味蕾,老实说,菲兹身上的的这块肉味道算不上好,但就算这样,也远比以前嚼蜡一般,任务性的进食要好得多。
“杀了我!”
“我舍不得。”
菲兹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一起发颤。他的整张脸迅速涨红、发紫,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浑身各处都在发出骨骼错位的恐怖声响。
他想要勒死自己。
“所以这就是你食肉的原因吗,灵的味道?哦,我想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了。”对于菲兹的挣扎,陈威权当没看到,他并不在乎菲兹是死是活。
心里更多的是对于新找到的乐趣的美妙幻想。
“你看看你,这么暴躁。”
陈威越说,菲兹扭动的就越是狂暴,他一边厉声尖叫,震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回响,一边更加凶狠的撕扯着自己的身子,似乎不把自己给彻底撕碎就绝不会罢休一样。
回味着方才咽到肚子里牛肉的回甘,陈威有点陶醉的闭上眼睛,“你吃过不少的灵吧,真是个残忍的家伙。我在你的肉里感受到了很多种,恩,调料的味道。”
“杀了我”
“你确实该死,牛就应该有牛的味道,做牛该做的事。”
“杀了我”
……
“如你所愿。”
陈威突然出手,隔着脑壳,一掌便将菲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死去的菲兹再没有一丝表情,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仿制的科曼“花瓶”地毯上。
又过了一会,新的“菲兹”重新坐了起来,他动动胳膊,转转脑袋,有些茫然的瞅着陈威,最后发出一声长叹,重重的跪了下去。
兴已阑珊,陈威本意是不想再随便扩招新人的,但菲兹实在是一个特例,他有很多问题都急需弄个明白,以至于没有耐心再去玩什么“以德服人”的无聊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