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听闻是宁扶沅救了这孩子,那老头看了眼她,神情有些古怪。
浑浊的双目里摆明了不信。
他倒是没多说什么,轻哼一声,抱着那浑身滚烫的蚕昭,匆匆朝聚拢的云层上跳去。
“我带她去解火蛊,你们在此等着。”
“别碰我院子里的花啊!”
宁扶沅却并未真老实地等在原地,老头一消失,她便也跃入白雾缭绕的云层,几乎是下一秒,那仅能立足的浮云便缓缓升起来,一直朝着白雾浓郁的高处而去。
乐遥遥紧跟其后,揪着软绵绵的云,好奇地从云层上往下看,不一会儿便心潮澎湃:“呜呜,跟着魔尊大人太好了。”
宁扶沅正捏着骨哨思考要不要吹一吹,闻言,瞥了眼乐遥遥。
却听她感动地开口:“总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宁扶沅忍住将她踹下去的冲动,好在不过片刻,这团云的上升趋势就停止了。
面前的浓雾里,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土圃。
其中生长着一棵经须细密,枝叶盘绕的粗壮巨木。
那巨木浑体高不可攀,上边几乎插入了云霄,但姿态却很是怪异,树干朝着右侧倾倒弯曲,几乎成了一个锐角。
叶子也称不上好看,寥寥无几便罢了,还泛着黄白色,看着便已经活不长的样子。
整棵树,仿佛一个无人扶持的迟暮之人。
直到走近了,才能发现,那树并非凭空倾倒。
它旁边的不远处,还有个土坑,里边生长着另一棵又瘦又矮的干枯树段。
确实如那个老头所言,这棵扶桑雌树,已经彻底枯萎了。
宁扶沅看着这衰败的一幕,莫名蹙了蹙眉。
心脏有片刻的不舒服。
她总觉得此景有些眼熟,却并不该是这样。
“看来是真死了啊。”乐遥遥倒是没多想,只是感慨了一句,“也不知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连扶桑树这种神遗的生灵,都能损杀了。”
“就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把扶桑树弄死了。”
宁扶沅本来漫不经心的赤眸,因为这句话,陡然一眯。
扶桑树能通向此虚空境外,亦能掌控时间流逝。
但一味追求飞升的此境修士,没几个知晓这秘密,更何况也无人知晓扶桑树会在这一个小秘境里。
连她都不清楚此事。
是谁在她眼皮子地下,毁了扶桑树的?
宁扶沅捏着骨哨,面无表情地环顾一圈,径直走向一旁精致小巧的石头院子,慵懒地靠在一小竹凳上。
她本欲合眼思索片刻。
不想刚闭上眼睛,神识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骤然劈开,将她硬生生拽入一片翻滚的黑烟里。
这一次,黑烟很快就散了,宁扶沅轻而易举地睁开了双目。
然而,等下一秒,她看清楚面前的画面时,却陡然有些不快。
她正立在处破落的院门内,篱笆是刺藤蔓编织的,单间的屋子是用茅草搭起来的。
虽然看得出,这小院的主人极力想将其收拾干净,但奈何东西实在过于破败。
一个约莫十岁的漂亮少年郎推开院门而入,手里端着只缺口的土碗,怀里还小心翼翼抱着什么,时不时便能从破棉衣下,听到叽叽咕咕的清脆声音。
宁扶沅一眼就认出,这小少年正是她那没长大的逆徒。
只是此时还瘦得厉害,跟枯柴似的。
脸色身上到处都是伤,尤其是额角,破了个窟窿,血流不止。
下颌骨和胸口还似被人踹过一脚,留了些狼狈的灰脚印。
想起那逆徒告诉她的,那正道和玄天宗对他的虐待,宁扶沅心底陡然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薄怒。
她的徒弟,她训斥可以,可正道算什么东西,便是这样对他的?
宁扶沅伸手便想拆了这碍眼的破院子,拎着这蠢徒弟,血洗正道最高峰,杀那劳什子玄天宗,一个片甲不留。
不想下一秒,她的指尖便穿着篱笆而过,小男孩像看不到她似的,从她身边一步跨过,步伐轻松地朝院子里走去。
与此同时,宁扶沅在小徒弟嘴角,看到一抹近乎憨傻天真的笑容。
他一手拿碗,一手抱着只毛色鹅黄的小鸡仔,便只能用肩膀,去撞开虚掩的稻草门。
几乎一进屋子里,宁扶沅便被那冲天的腥臭味,掀开天灵盖。
这单纯的小傻子,却像是丝毫不觉。
他甚至还抱着碗,加快了脚步,兴冲冲地扑到屋内唯一的床边。
“阿娘!看看我今天找到了什么?”
“除了汤药,还有一只小鸡仔哦!”
半半的床上躺着的女人一动不动,当然没答。
宁扶沅不用进屋,就能判断出,这是个成年狐妖,且已经死了。
她莫名觉得屋内令人胸闷发滞,却几乎没想,就还是进去了。
宁扶沅垂下眼眸,神色淡然地立在床边,看那女狐妖。
即使隐约可辨其形貌昳丽非人,却也因为死去已久,皮肤青白发紫。
骨架几乎要从皮肉里脱落出来。
这小少年,显然还不知晓狐妖已死。
还伸出手,试着掰开她紧闭的嘴角,一边灌汤药,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口:“阿娘,你吃了灵药便快些醒来。”
“小洸现在可厉害了,阿娘不用怕那些坏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