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瞒着穆衍森,却忽然很想告诉他家人,因为这一刻是把他的家人也当做是自己的,哪怕不是真的,只想要让人知道不再一个人背负。
“真的?那赶紧告诉我哥啊,他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穆衍柏兴奋不已,她虽然年纪比苏酒大一些,却时常天真的像个孩子。苏酒瞧出安廖眼中的担忧,只说,“我不想要,所以你不要告诉你哥,我会找时间去做掉。”
“为什么?!”穆衍柏拉住她大叫。
苏酒随口编了个慌骗她,“我有抑郁症,吃了很多药,医生说不能留这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呢?我哥对你不好?怎么会得那种病?”
“不是,是我自己,我爷爷刚去世……总之很多事情困扰,我现在好多了,衍柏,千万别告诉你哥。”
苏酒不想解释那么多,也说不清的,但她说的话衍柏会听。穆衍柏果然是点着头答应,多么纯洁善良的好姑娘。
实在吃不下晚饭,也不想多留,安廖送她到门口,嘱咐司机一定要送到家门口,上车前又拉住她说话。
千般万般的难耐,像对自己的孩子,安廖说的也心酸,“我知道委屈你了,也知道你懂事体谅他,可我们……没办法,你看你伯父还笑的出来,说不上哪天就下来了,衍森他也难,这节骨眼儿上要孩子不是时候,谢谢你体谅我们……”
“您别这么说,我自愿的,我自己有分寸,伯母您回去吧,再见。”
肯这般尊重她,已经是很不易了。不是她自惭形秽看不起自己,是阶级这种东西,永远存在,无形中打压着卑微渺小的你。即便怎样强行将其压制、漠视,心底总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你没有资格,你永远,没有那份资格。
所谓尊严,早已是粉碎殆尽,她这一生恐怕都逃不脱厄运的枷锁,从一个困境闯入另一个困境,总也寻不到好去处,安静看好风景。又何苦连累别人走歪路?
苏酒坐在车里,红灯停,看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看路边摆摊的小贩,看马路边捡垃圾的流浪汉,心中没任何多余的奢念,也不想要所谓安慰感谢,只悲哀自己命该如此。路灯行,她慢慢躺下去,只想睡一下,很困,终于知道困。
一边瞒得严实,一边又舍不得迟迟下不了决心。开始嗜睡,消瘦,呕吐的厉害,他也开始怀疑,再编不出任何理由,万分不舍苏酒还是决定去医院。
独自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墙上贴着可爱宝宝的海报,忽然泪流不止。冰凉的手术刀,贴着皮肤一直凉到心底最深处,手术她不肯打麻药,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毛巾也被咬破了。走下手术台,她终于忍住不哭。医生叹息,孩子有胎角,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太可惜。她恍惚走出医院大门,蹲在路口,已是泣不成声,没一点力气。
打开门,他低头坐在客厅里,像是等了她很久,抬眼看着她,“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
她蹲下解鞋带,其实是因为实在站不稳,又怕他看出来,埋着头,动作迟缓。
他眉宇一扬,冷漠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眸子死死盯住她不放,声线也冷的吓人,“我不对你有脾气,是因为我舍不得,但你不要这样处处逼我!”
她心中委屈无限,抬起头,与他对视,嘴却还很硬,借机无理取闹,“我怎么逼你了?我走走有什么不对?你这就开始受不了我了!”
“不要再跟我撒谎!”他生气的打断,“衍柏都告诉我了,你给她发信息说在医院,她害怕就全都对我说了,我找遍了所有医院都找不到你,你去了哪里?你说!到底上哪儿去了?!”
人生第一次,因为害怕,又没什么朋友可以倾诉,她忍不住给衍柏发了条隐晦的信息,怕是衍柏看出端倪担心告诉了他。她去的是偏僻的小医院,省钱又不会巧遇什么认识的人。她想的周全,却到底是没能瞒住。
她哽住,只觉心一紧,狠狠揪在一起,不能呼吸,“去了你永远都不会踏近半步的破医院。”
“你居然瞒着我这么久!!”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目眦尽裂地对她大吼:“孩子呢?!”
心早已是麻木得没有知觉,竟然还能够笑着对他说:“打掉了。”
居然还能摆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穆衍森贴近她,气势压人,俯身低头钳住她的脸,恶狠狠地说,“你怎么与我闹我都处处忍让,就怕你不满意。可这是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一个孩子,你连说都不与我说一声就打掉了!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这样对我!!到底又是哪里不让你满意了!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如此狠心!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得到发泄,不忍对她怎么样,随手狠狠掀翻了一旁的柜子,一整柜的青花瓷,全部扬翻在地,噼里啪啦,都是又脆又薄的名贵瓷,逐个摔得粉碎。
她又忍不住掉了眼泪,用袖子用力擦掉。这些日子总是找茬想激怒他,他始终不说一句重话,她更加疲惫,之所以打掉孩子,就是心里清楚他重视,他知道一定会翻脸,不知道还可以再赖些日子,知道了就再没有任何理由,看来老天爷都不想她再厚脸皮下去。只要是他说不再要她,她才能狠下心决绝离开。
“我就是这样,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发疯就是六亲不认,你赶我走啊,你要是赶我走我永远都不会再出现!我就是这么自私,没本事就这么生个孩子出来让它跟着我造孽!我可没我妈那种能耐一个人养个操心的孩子几十年,付出所有到人老珠黄才勉强嫁出去,我不想过那种日子!我宁可弄死它!”
“别说了……”他回身想找什么支撑靠一靠。
“我偏要说,我这个人就是自私,我自己像垃圾一样我不想——”
“啪!!”他竟是控制不住,怒不可遏的掴了她一巴掌。总是能很容易便让他开心也轻而易举撩起他的怒火,让他失去所有理智与自控力。打的并不重,可落在她脸上的一瞬便后悔了,悔的人心悸,上前去不停道歉。
“你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