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照不宣,但依旧举着话筒追问程歌苓为何还有隐退的打算。
程歌苓对着镜头笑的得体,这是她受伤之后首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她说,“其实隐退这个念头并非一朝一夕,我早前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只是现在更加坚定了些。”
有人问:“听说您现在还有一些电视剧电影正在筹备拍摄,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当然会很敬业地等所有拍摄都完成。”
“程小姐,您说您早前就有隐退的打算,那么如今让您这个想法更加坚定的原因是什么呢?”说话这个娱记将手中的话筒又往前推了一些,“请问是不是因为陆先生?”
又有人跟着问,“请问陆先生为何不直接公布他的订婚对象,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或者惊喜么?”
“您现在事业蒸蒸日上,这个时候选择打算退出娱乐圈是不是太草率了?”
……
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
程歌苓后来根本就应付不上来,经纪人见状忙叫人上前来挡住所有的媒体朋友,程歌苓还有脚伤在身,这件事当时是上了热搜的,现场的视频也爆出来了。
所以大家就算心里再着急想搞到第一手新闻也没用。
后台的休息室。
提早赶过来的医生正在给程歌苓拆纱布重新上药,经纪人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歌儿,你有隐退的打算怎么也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你知道这得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公众人物更应该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你现在事业好不容易有起色了,隐退做什么?”
程歌苓脸色已经平静了,她显得格外漫不经心,“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我打算隐退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好,那我问你,陆先生对这件事是怎么打算的?再过几日就是订婚的日子,相应的东西他都给你安排好了?”
程歌苓状似不解,抬头怔怔地望着经纪人。
经纪人薅过一旁矿泉水,拧开瓶子狠狠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方才说,“不是要订婚了么?他难道不事先带你去量三围尺寸试裙子试鞋子吗?还有订婚戒指这些,陆先生都安排了吗?”
程歌苓画的精致的眉慢慢皱起,过了会儿,她才说,“瑾笙他应该有自己的考虑,我……”
“你啊你,真是没救了。”经纪人摇摇头。
……
鑫耀顶层总裁办。
坐在大班桌背后的陆瑾笙一动不动地盯着沙发区旁边那个壁挂式电视显示屏,画面里,程歌苓在镜头面前显得有些无助,工作人员拥着她躲开媒体的话筒朝后台去。
男人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眉梢眼角牵扯出浓浓的嘲讽。
有人敲门进来,是陈羡。
陈羡抱着文件走进来,恰好也看到电视里的画面,她几步上前,拧着眉,“陆先生,要不要我去……”
陆瑾笙一把薅过旁边的遥控器将电视画面给关了,冷淡道:“不用。”
“可这对程小姐是不是太不公平?”陈羡有些不忍。
他抬头,眸中晦暗不明,菲薄的唇角刻着刀锋般的冷漠,“公平?你是在担心她得不到公平还是你?”
陈羡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低下头,“我没有。”
……
1月24日晚。
陈羡给程歌苓送了礼服来。
程歌苓开心地拿出盒子里的衣服看了又看,又朝紧闭的公寓门口看了两眼,她问陈羡,“他不来吗?”
“陆先生这几日比较忙,您知道的,陆氏从宣布订婚日子那天开始,就只有短短小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加上陆氏年底账务多,陆先生更是抽不开身。”
这话听在人耳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
她拿着这套裸色薄纱质地的露肩晚礼服裙在自己身上比了又比,末了看向陈羡,“好看吗?”
陈羡点头。
程歌苓又问,“是他选的吗?”
……
陈羡走出程歌苓所在的公寓大楼。
外头的冷风呼呼地打在她脸上,割得皮肤生疼,也让她终于清醒了些。
这个点,外面天寒地冻,几乎没有什么人。
陈羡就在这个小区里找了张椅子坐下,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程歌苓刚刚问她,那件礼服是陆瑾笙选的吗?
当时她只是对程歌苓笑笑,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
事实上。
不仅礼服不是陆瑾笙选的,他甚至没说过要给程歌苓准备礼服等东西。
因为除夕夜那天晚上,他压根没有把程歌苓当成自己的订婚对象。
恍惚间,陈羡的手机响了。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是程歌苓的电话。
“陈秘书,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嗯,您请说。”
“有关订婚戒指,瑾笙有说什么时候送过来吗?”
陈羡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灯火,她笑笑,“您不用担心,他既然没有公布对象,说明当天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是求婚的形式也好是交换戒指的形式也罢,陆先生都有考量的。”
如此一来,程歌苓便放心了。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
陈羡掐断电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即起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
凉纾连续失眠好几天了。
温明庭昨日给她打来电话她都没敢接。
这位长辈过于地好,这一生很少感受到母亲的温情,但是在温明庭这里,她感受到了。
于是乎,她想起有些事便觉得残忍。
这样一来,她便更加不敢跟温明庭说话,她不愿意欺骗这位长辈,所以有些事情就等着顾寒生去向温明庭解释吧。
除夕的前一夜,凉纾曾经给顾寒生打过电话。
但是那边并没有接。
她独自一人外出逛商场,走在满是年味的环境中,心里却空落落的。
曲桉这些日子时不时地就给她打电话过来,也不说什么让她回去的话,但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关心。
有些时候曲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个人就相互沉默着。
她站在贝森路的窗前任由冷风侵袭她的每一个毛孔,这时候她在回忆,站在零号公馆卧室露台上的时候风是不是也是这么冷?
越想越多,心会隐隐作痛。
凉纾这个时候多半就会把电话给挂了。
而除夕的前一夜,凉纾站在人满为患的超市里,又一次接到了曲桉的电话,曲桉在电话里十分哽咽,“太太,家里买了很多新年用的装饰品,您要不要回来亲自装饰?”
犹记得圣诞节时,她就曾坐在客厅来看佣人们装饰圣诞树。
现在想想,那样的时光才是最静谧的。
曾经凉纾以为,嫁给顾寒生,她的生活会处于水深火热。
相反的,婚后那段日子是她人生里难得的平静。
曲桉又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凉纾没有听清,于是她走出超市,乘电梯去顶楼的私人订制专区的某家会所。
明天回陆家是一场硬仗,她不能让自己输了气势。
但是很不巧,她在这家店里遇到夏鸣玉和柳勤。
离开陆家这么多年,这还是凉纾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和她们遇到。
真是……狭路相逢。
而且这个时间点也很微妙。
凉纾没有退缩,一手拿着电话一边朝沙发区走去,目光则一直和坐在贵宾区的夏鸣玉对上。
节日期间,会所很忙碌。
前来做造型选衣服的富家贵太太太多,凉纾不是vip,所以她没有更好的优待。
更何况,这里的客户多是老客户,这些人平常察言观色惯了,能一眼就根据你的穿着质地判断你是圈子里什么身份档次的人。
而凉纾这样的,他们不会当成第一位来对待。
有店员领着一个满身穿金戴银身材略发福的女人往贵宾区走,带领凉纾的这个店员见到来人,脸色一变立马就丢下她去迎接那个富太太去了。
凉纾也不恼,握紧电话往边上站了站,顺带跟电话里的曲桉报平安:“没事。”
但这天的会所人确实很多,本身就不大的过道因为人来来往往就显得更加拥挤,她没地方站,被那个体重起码超过了180斤的贵妇往旁边一撞——
后来凉纾撞倒了这家私人会所价值不菲的装饰摆件。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震惊了。
有店员走近前来看到,捂着嘴惊叫:“天哪,这件东西造价一百万呢……”
地上一滩狼藉,水渍伴随着碎玻璃流了一地,这个半人高的东西倒下去的时候甚至还污染了角落里那一组沙发。
说是污染应该轻微了些,那组沙发是直接报废了。
本来很安静的,有女店员义愤填膺地指着凉纾,“是她,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就是她推倒了我们这件东西的!”
于是所有人都朝凉纾看来。
一瞬间,凉纾成为了众矢之的。
人圈外,夏鸣玉和柳勤笑的格外嘲讽。
凉纾挂断电话,将手机收在兜里,在心里悠悠地叹口气,她今天运气的确有点背,看来不适合出门。
她闭了闭眼,稍微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
然后凉纾抬手指了指同样愣在一旁的那位重量级的富太太:“不是我推的,她先撞到我,然后这东西就倒了。”
那女人一听立马就怒了。
她伸出戴满了戒指的肥胖手指指着凉纾,面目十分可憎,提高了音调,“你胡说什么?!我没事我撞你做什么?你别胡说八道!”
凉纾摊手:“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撞我,可能是……看我不顺眼?”
富太太从上至下打量着凉纾,最后露出了一个十分轻蔑的笑容,她说,“哪里来的野丫头,自己闯了祸赔不起就想着讹人?这个社会没教你怎么做人吗?”
“可确实是您撞了我呢。”凉纾语气里带着些刻意的委屈。
但后来她发现没用。
这些人只认钱不认人。
整个会所里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
富太太目光看着在场的人,“你们谁看见我撞她了?谁看见了?”
大家没说话,灼灼的目光纷纷盯着凉纾。
店员满脸愤慨,指着凉纾,“这位小姐,就是你,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就是你撞倒了我们这昂贵的摆件,你看现在怎么办吧?”
这时,人群外传来了一道尖酸的女人嗓音:“还能怎么呢?当然得赔咯。”
夏鸣玉双手抱胸走上前来了,夏鸣玉是陆家的人,是这里的常客也是尊贵的vip,大家纷纷给她让了一条路。
凉纾和夏鸣玉的目光对上。
前者一派平静、波澜不惊。
后者一脸嘲弄、不屑一顾。
夏鸣玉看向这店员,跟着添油加醋,“小姑娘,等会儿你们店长来了你也得这么坚定,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推倒的!”
“我也看到了。”
“对,我看清楚了,是她!”
有了夏鸣玉出头,其他人纷纷都坚定了立场。
眼下凉纾的处境真的很危险,她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但她不跟夏鸣玉呛,也丝毫不受夏鸣玉的挑衅影响,她仍旧坚持自己最初的意思,冷冷地盯着那个富太太,“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是她撞了我,她那个吨位撞过来,我当然躲不过!”
“你!”
富太太怒了。
她身材的确很胖,很臃肿。
尤其是自己人也不是很高,偏偏内里穿着紧身的裙子,外头罩了一件高价人造貂皮,这么一搭配看起来就更加的臃肿了。
但是平常这富太太身边多的是对她阿谀奉承的人,没人敢拿她的身材说事。
同圈子里的人遇到她都是一句:谢太太您今天这衣服真合身的之类的谄媚话。
然而这女人今天在凉纾这儿吃了瘪。
这位谢太太挪动她那快接近两百斤的身材,穿着臃肿的高跟鞋走到凉纾面前甚至还没有凉纾高。
“这个社会没有教你怎么做人,你爹妈呢?!哦,”富太太嘲讽地笑,“我看你好像也没有爹妈,那么我今天就替你爹妈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众人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落在凉纾脸上,然后人群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成功地阻拦了这个贵太太即将落下来的一巴掌。
谢太太满脸愤怒地朝这只手的主人看去,“你是谁——”
“啊——”随后,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她惊恐的叫声,她发福的脸此刻扭曲着,“我的手,我的手——”
凉纾跟夏鸣玉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类似骨头错位的声音。
“你们是哪里来的野蛮人,竟然敢动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