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慎之。”
于慎之从座位上起来,冲大家抱歉地点点头,“行,知道了。”
……
黑色幻影驶离零号公馆时,是夜里十一点。
彼时,顾寒生给凉纾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直到刚才,打了一晚上的电话,终于通了。
但那头仅仅说了一个“喂”字,通话自动挂断。
顾寒生再打过去,就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关机。
这还不算什么,刚刚那个“喂”字,出自一个男人。
顾寒生坐在后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侧头看着窗外时,外头忽闪而过的风景竟然慢慢变成了凉纾的面孔。
一周前,凉纾就是坐在这个位置,对他说话。
那音容笑貌都格外的鲜明动人。
眼下,顾寒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五味陈杂的情绪,只觉得活生生的一个人,之前天天在自己面前晃动,此刻突然失去任何消息,心里还是像空了一块一样。
狂风灌进来,到处都冷的发疼。
顾寒生赶到公署时,于慎之刚刚查到一点儿眉目,他伸手按了下键盘,把将将赶到这里的男人拉过来,指着屏幕上,将那处暂停的画面慢慢给放大,“是不是她?”
监控里,坐在后座上的女人是闭着眼睛的,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于慎之伸出手指摸着下巴,慢慢说,“这不是那天在酒吧里……”
顾寒生凑过来,手指夺了鼠标,往后翻,一张脸阴寒得可怕。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省心,这一天天的,是要闹出多少事……”
于慎之接下来的话,都被顾寒生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她是去城郊公墓了,那边有没有监控?”
“城郊那边怎么可能处处都安摄像头,只有交通摄像头,也只能看到来往的车子,而且——”于慎之眉头都皱紧了,语气严肃,“那边靠近高速闸口,不少车子往那边去呢,很难查。”
说着,于慎之朝屏幕上看去,说,“还有,你确定她去了城郊公墓之后又坐车回来了?”
语毕,顾寒生的电话就响了。
“先生,安排人找了一圈,公墓这边没人。”
“确定吗?”
“很确定。”
男人闭了闭眸,落在身侧的手指倏然攥紧,沙哑的嗓音都竟带着颤音,“所有放了新鲜花束的墓碑都关注下,从这方面入手。”
“是。”
眼下,似乎陷入了一条死胡同。
于慎之拧着眉头问,“就没有别的方向的线索了吗?比如她身边亲近的人,家人、朋友、同事?”
顾寒生深邃的眸底仿佛蓄满了风暴,稍有不慎,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他所查到的凉纾,能有什么家人朋友同事?
于慎之见这男人一言不发,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嘴里没忍住,又是一个艹字逼出口腔。
顾寒生出去又出去打电话了。
这一打,就是二十分钟。
十一月十六日,凌晨6点。
熬了一夜的于慎之接完最后一个电话,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抬头,他将目前所有的资料都交给顾寒生,说,“这是那个时间段之后从城郊公墓出来的所有车辆信息,一一排查了,她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说道这里,于慎之摇摇头,“我可能是过于紧张了,这件事明显看起来就是她自己的想法,天寒地冻的,人家跑车的都不想去那边,就她一个人非要执拗地去这阴森森没个人气的墓地,你说这是不是很反常?”
顾寒生低头专注地看着资料上的数字,眼睑下方,青灰色格外明显。
是一晚上都没睡好的模样。
于慎之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你现在怎么换口味招了这么一个女人,美是美,但事儿太多了。”
顾寒生懒得听他废话,将资料随手搁下,抬脚就朝外头走。
这个季节,天还没亮,外头寒气袭人,几乎没怎么生过病的男人,在出门的那一刻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朝自己的座驾走去,然后驱车离开这里。
回零号公馆的路上,顾寒生接到于慎之的电话。
“刚刚接到报案,好像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
顾寒生赶回公署,天边刚泛起蟹壳青,伴随着破晓的晨光,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可他的心情好不了。
这一晚上,男人神经未松懈一下,以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昨晚好像都翻来覆去地体验了个遍。
他还未踏进大门,就听到于慎之的声音,“小姐,麻烦您别激动,我知道你是清白无辜的,那人就算是死了也赖不到你头上,行了吗?”
于慎之说完转着指尖的签字笔,见到顾寒生踏进来,他眉毛挑了挑,对身旁的女人说,“正主来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跟他说吧。”
顾寒生乍然出现在这里时,她怕了。
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拖鞋,里面是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一件大衣,有些蓬头垢面,骤然见到顾寒生这样的人,莫名的恐惧跟悸动同时袭击她的心脏。
“你……你好……”她嗫喏着开口。
顾寒生手指摩挲着,半阖眸,侧脸线条凌厉。
废话他是不想听的,他直接开门见山看着这女人,“既然来报案了,有证据吗?”
女人忙不迭点头,从外衣兜里将手机给摸出来,递到顾寒生面前,随后说,“我拍了照片。”
照片上,是凉纾的脸。
昏暗的光线下,她身上的病号服很瞩目。
那张苍白的脸也很引人注目,惨白的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颜色。
顾寒生没耽搁,让她带路,于慎之找了一个来值早班,稍微清醒点儿的警员充当司机,几个人跟着这女人回她住的地方。
在路上,她才慢慢跟顾寒生交代:
“昨天我加班,半夜才下班回家,然后就……”女人攥紧手指没忍住看了顾寒生一眼,“就在路上捡了一个人,她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大冬天的,浑身冰冷坐在长椅上,我当时有些害怕,隔着远远的距离多看了几眼,后来谁知道她直接倒在椅子上了。”
“我没忍住上前,喊醒她想送她去医院,但是她怎么都不肯,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顾寒生盯着她,一言不发。
女人再度看了眼他阴寒的脸,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气场这么强大的男人,她继续说,“我只好把她带回家,但是一回家她就开始发高烧,嘴里说着什么迷迷糊糊的话,我太害怕了……”
“她说什么了?”
“她一直什么生什么生地喊,我也没太听清,后半夜,她脸色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真怕她出什么事,我就说去医院,但她还是怎么都不肯,嘴边说来说去,就只有那个叫什么生的人。”
于慎之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他透过后视镜朝男人看去,端坐着表情严肃的男人脸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于慎之就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可怖了。
“后来我没办法了,我只能选择来报警。”
顾寒生目光凌冽朝她看去,眉头紧锁,“你就将她扔在家里了?”
女人被他语气吓到,往车门那边靠了靠,眼角余光瞥着男人被矜贵的西裤包裹着的紧实的大腿,再往下,是他修长的小腿,而往上,是他黑色大衣外套……
可再不敢往上看了,她往里缩了缩,“她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呀。”
男人绷紧了下颌,对前座充当司机的警员道,“再开快点儿。”
于慎之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数字,“可不能再快了,咱们不能知法犯法,让交巡捕队的同胞难堪,就这个速度。”
旁边二十多岁的女人哪里见过今天这样的阵仗,原本就是一安分守己,兢兢业业上班的小公民,没想到下班路上会捡了个堪称绝世的病美人。
更加没想到,此时能和一个堪称尤物的男人坐在一个车上。
女子察觉到自己想偏了,她咬咬下唇,飞速瞥了一眼男子,期期艾艾地问,“先生,请问那是你……什么人?”
“我太太。”顾寒生淡淡答。
他话音刚落,前座于慎之没忍住咳嗽,回头,用一种极其震惊的眼神看着顾寒生。
女人懂也似地点点头,“原来是您太太,我看她那么年轻漂亮,我以为她是你妹妹呢,毕竟外形上,都是如此出色呢。”
顾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