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生长腿迈步朝楼上走,推开卧室的门,床上的被褥不算很整齐,看着确实是有人躺过的痕迹,空气中,隐隐约约还有她的味道。
很淡雅馥郁,属于凉纾的香味。
枕头下一角,露出红色证件的一角,男人走过去抽出来,是他和凉纾的结婚证。
三个烫金的大字映入眼帘,微微刺了顾寒生的眼。
他坐在床边,将结婚证放在腿上打开,上面是没什么表情的他和一脸灿烂笑容的凉纾。
指尖的烟太久没有抖烟灰,有一大截烟灰落在他脚边,没多会儿,这支烟燃到尽头。
顾寒生被还燃着的烟蒂猝不及防地烫了手,一下撒了手,将烟头就势扔在地上,抬脚踩了上去。
他一下合上结婚证,闭了闭眼,结婚第一天,就不能让他省点心?
……
夜里九点半,顾寒生脚上汲着拖鞋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住在这片区域的人身家可想而知,而凭着顾寒生在虞城的地位,上流圈子恐怕没听过他的人很少。
此刻,三十岁都还不到的女人见到顾寒生站在自己家门口,她脸上已是写满了震惊,“顾先生?您怎么……”
顾寒生脸色冷凝,直接报了一串车牌号,“这是你们家的车?”
女人抿着唇,“我先生的。”
男人视线往里头看了看,然后直接抬脚走了进去,完全没有一点儿闯入别人家里的愧疚感,他说,“麻烦请他出来,我有点事问他。”
女人点头如捣蒜,忙地吩咐佣人去叫自己先生。
她给顾寒生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顾寒生那张脸,似是对顾寒生的突然出现太惊喜了。
她男人从楼上下来时,顾寒生岑冷的目光朝他看去,连客气寒暄都没有,语气也或多或少带了点儿命令的感觉,“今天下午三点半左右,你开车回来时,见过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很瘦的女子么?”
顾寒生这眼神,活脱脱的好像这人抢了他的人一样。
半点不客气。
被问话的那人一脸茫然,他先是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后又看着顾寒生,眉头拧了拧,最后顶着顾寒生的目光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
顾寒生单手插在裤袋里,冷漠的表情将别人家里的气压都弄低不少。
男人此刻的脸色实在是有些恐怖,他只是那样站在那里,下颌线绷得很紧,面庞十分俊美,可也根本不妨碍此时他冷的像冰的气质。
别墅女主人有些怕,斜眼睨着站在客厅压迫感极强的男人,迈着小脚步朝丈夫走去。
她拉了拉丈夫的衣服下摆,极其小声地说,“老公,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顾先生说的那个女人呢?他看起来好吓人,你见过的话就赶紧说啊。”
顾寒生盯着他,似是只要你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下一秒他就能毁了你一样。
他菲薄的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嗓音淬了冰,“真的没有见过么?”
男人努力回想着下午的事情,才恍然道,“好像见到过……”他眯起眸子,陷入回忆里,方才说,“我还有一点儿印象,因为她很漂亮,那一身装束也很吸引人,所以我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但她当时好像上了另外一辆车,车子开出了零号公馆。”
“什么车,还记得么?”
男人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注意,只隐隐约约地想起来,是一辆黑色大众。”
闻言,顾寒生放在裤袋里的手指骤然攥紧,家里司机不止一个,奔驰宝马随便她选,可这个不知好歹的,偏偏要坐一辆大众。
这个时候,顾寒生全然没去想,这男人说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凉纾了。
他脚步一动,还说点儿什么的,但是兜里的电话适时震动起来。
是季沉。
“先生,找到那个司机了。”
……
零号公馆内。
这个时候,大家都警备着,生怕顾寒生的怒气烧到他们身上。
接近晚上十点。
几个穿着制服训练有素的保镖带了一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过来,男人被保镖架着,从别墅门门口下车开始就一路嚎叫,“这还有没有王法啦?还有没有天理啊?”
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他,他还不停休,“我就算是犯了法,自然有警官,你们算什么?法治社会,竟然还有你们这样野蛮的强盗,我到底做了什么?!”
季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凉纾最后就是上了他的车子,然后消失不见的。
多少都跟这人脱不了干系。
他几步上前,右腿一抬,猛地朝这人腿弯处踹去。
男人没季沉这个体格,被他这么来一下,直接往前倾,随后毫无意外地跪在地上,兴许是在凸起的卵石路上磕疼了,他破口就骂,“劳资非要告你们去,你们这群强盗,我倾家荡产也要告你们!”
季沉走到他面前,锃亮的皮鞋抬起放在他手掌上方,却并没有落下去,他说,“等会儿我们先生没有从你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你不止要倾家荡产,你下半辈子都完了。”
男人被季沉的语气跟脸色吓到,差点儿缓不过神。
季沉眼色示意,保镖直接连拖带扯地将他往前带。
别墅里。
门一开,男人就被季沉踹了进去,顾寒生还是穿着拖鞋,可是身上那股子冷气没有消减,气氛格外压抑。
他两步走到瘫坐在地板上的男人面前,嘴角连弧度都懒得勾了,嗓音冰冷,“你就是网约车司机?”
男人看着面前矜贵的男士拖鞋,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抬起头来看着顾寒生,却被他眼里的情绪震慑到,他身体往后倒,什么话都没能答出来,疯了一般地挣扎着起来朝门口奔去。
但是季沉跟一众保镖都还在门口守着,他自然出不去。
很快,他再度被人按着跪在顾寒生面前,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他朝顾寒生低下头颅,“大哥,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我兢兢业业跑车赚钱养家糊口,我真的什么事儿都没犯,我……”
这个时候,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什么法律明纪了,在顾寒生面前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求饶。
顾寒生居高临下,眉梢眼角都是层层叠叠的寒意,“下午三点半,上了你车的女人,现在在哪里?”
这司机十天半个月都很难在这种富人区接到单子,今天这一单他自然是印象深刻,听闻顾寒生提起,他立马就想起来了。
马上说,“今天下午我是在这里载了一个女人,但我什么都没做,我眼里只有钱,我什么都没干,她说要去城郊公墓,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还是跑了。”
“上了车之后她就一直在睡觉,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下车时也是我把她叫醒的,我很好心地建议她去医院的,但是她并没有听,之后我就回来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属于男人的拖鞋鞋底落在了这男人胸膛上,他猛地被顾寒生踹翻了好几米,人撞到身后的保镖。
他在一阵眩晕中抬头看着顾寒生的脸,眼泪直飚,不停求饶,“我真的没有对她怎样,你们去查我这个人,去查,我很干净的,我没有犯过事,我家里还有老有小,我……”
然而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男人却倏然蹲了下来,看着面前涕泗横流的男人,眸底铺天盖地的全是狠意,“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否则我剁了你喂狗。”
司机努力回想,这会儿已然是顾不得了,半晌,他连滚带爬地到顾寒生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裤腿,“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瞧着这位太太是个不差钱的,我就额外多要了一倍的车费,因为城郊公墓实在是太远,回来的路程我拉不到客所以不太想跑那条路,但那位太太愿意给钱,所以我就跑了。”
“我真的没有对她怎样,我家里还有瘫痪的妻子跟读书的孩子,大哥,我怎么敢犯事儿呢?”
这说辞不像是假的,可顾寒生一颗心从刚开始的被人攥紧,到现在,好像那只手快要将自己的心脏给捏爆了。
司机被人带下去了,顾寒生转身去薅手机想打电话。
但许是心里急了,手机放在什么地方他忘记了。
心中的郁结之气没有办法排解,男人抬脚就踹翻了矮几,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滚落在地。
鲜插的花合着花瓶摔在地上,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曲桉听到声响,心急如焚地从外边儿进来,刚刚踏进狼藉的客厅,就见浑身充满肃杀之气的男人正俯身从破碎的花瓶碎片跟浇湿的养护水中捡起一部黑色的手机。
曲桉不敢再动,慢慢退了出去。
……
于慎之今晚刚好休息,不用值班,也不用带着人到处巡场子,今晚,他从执法者变成了被执法者。
约了平常的哥们一起在酒吧喝酒,顺便还能以便衣的身份看看能不能抓到个不遵纪守法的回去关个几天。
好巧不巧地就接到了顾寒生的电话。
他刚喂了一声,就听那头属于男人的阴寒的嗓音传来,还几乎没有见过顾寒生紧张成这样。
“帮我找个人,今天下午三点半左右在零号公馆附近上的一辆车,车牌号我等会儿发你,这车的目的地是城郊公墓,着重调查城郊公墓回来这一条路的监控,从四点半以后,每一辆从那边过来的车你都要查!”
这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然没有一点儿他是命令人名公仆的自觉。
于慎之艹了一句,对他道,“我今天休假呢。”
“我管你休假还是怎么,这事没办成,查不到,我就拆了虞城公署。”
“……顾寒生,你知道你这话有多狂妄么?”
“赶紧。”
“我这是在占用社会资源帮你一个人查,这事不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