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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三竿,天光大亮。
言卿尘再次受到刺激时,他是被活活痛醒来的。
药味弥漫于整个房间,混杂着隐约的未散暧昧,足以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全部联想起来。
刺痛再次来临,言卿尘本能地大腿一缩,彻底清明过来。
眼波流转,竟是褚煦眉眼带笑地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药剂和棉签,一点一点地将昨夜膝盖被皮带打破的地方上药包扎。
“小尘尘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如此情话缠绵,不知道缘由的,恐怕还真以为是何情种了。
言卿尘趁着此刻褚煦清醒,动了动手腕上的铁链枷锁,道,“我想出去。”
褚煦貌似认真思量了一番,又故作难为情的样子不好回答。
“这不行啊小尘尘,没有你在身边的话,我会很容易失控的…”
言卿尘漠然打断,“褚煦,你把我当什么?又把你最爱的沈傲寒当什么?”
果然,这一句话直接令褚煦变了脸色;
只见方才还装模作样的表情缓缓被难以压抑的冷冽所替代。
褚煦他还是笑着,却将手里的药瓶高高抬起,而后倾倒。
褐色的药液顺着洞口流下,打在了大腿根部斑驳的伤口之上。
火辣辣的刺痛就这么漫延至全身;
言卿尘忍得连指尖都掐进肉里了,却死死地维护着那份体面不在褚煦戏谑的审视中败下阵来。
“我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态度来告诉你接下来的处境啊?”褚煦笑问。
“还当现在是三年前,是我褚煦不得不向你客客气气的时候吗?”
褚煦将手里的药瓶倒得一干二净,随意地抛在地上。
药液的倾倒不免落得手上也是一片褐色。
褚煦捏着言卿尘下巴的同时,也将残留的药渍蹭在这人的脸庞,细细轻抚。
“言卿尘,你现在是我的禁脔,禁脔懂吗?就是要随时随刻准备被我操的玩意儿。这里都是我的人,没有我的首肯,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费尽心思地讨好我、迎合我,少说点让我不快的话,这样你才能过得舒服,懂了吗?”
在如此恩威并施的劝说下,谁想言卿尘竟直接避开了他的手,丝毫不做理会。
褚煦也没有时间再和他计较,只能最后奉劝一句,“你这种态度记得在我犯病的时候收敛点,到时候我要是不受控制地弄死你了,那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而后,褚煦头也没回地离开,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给言卿尘留下。
褚煦走后不久,言卿尘在恢复了一番体力后,便开始想方设法地在这个研究所的房间里寻找出去的机会。
在所有通讯工具都没有的情况下,铁链的长度最多只够达到厕所的程度,要想出去这个房门无疑是天方夜谭。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依靠外力来援助自己。
可这整个研究所真的还会有人站在他这一面吗?
言卿尘顿时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中。
而到了深夜,那拖着沉重步伐每每踩踏的阶梯声,一度成了言卿尘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恐惧和梦魇。
褚煦在没犯病时,可以日日夜夜都守在项目里不分昼夜;
而一旦犯病了,就一定会忍到深夜时分将这憋着的情绪,朝着楼上被囚禁着的言卿尘统统发泄出来。
每每死寂的夜晚,都是言卿尘最最担惊受怕的时刻。
那一声又一声沉重的脚步在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又揪心。
而后门会被打开,接着就是一轮掺杂着暴力和冷言羞辱的强暴与性虐。
人都是会被暴力给征服的;
言卿尘也不例外。
等到身上积累的伤痕越来越多了,言卿尘就会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表现得像家里的小狗一样,窝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夜晚等待审判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又煎熬。
渐渐地,研究所楼下的灯熄灭了,胆战心惊下,那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自远处袭来,回应在空空荡荡的廊间,也回荡在言卿尘濒临崩溃的心境。
砰、砰、砰、砰、砰……
那一声声叫嚣着的,甚至让浑身颤抖着的言卿尘分不清是褚煦的脚步,还是自己内心慌乱的悸动。
接着,就像是孤注一掷的,言卿尘不顾一切地开始站起,然后将房间内的床榻拼尽全力地往门口移。
而床榻的移动不免在地上刻出一阵刺耳的尖锐,随着言卿尘动作的剧烈,声音也越来越大,毫不例外地就引起了门外疯子的察觉。
接着,那一阵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速!也越来越带着刻不容缓的沉重徐徐逼近!!
几乎是言卿尘将那张床榻顶到房门前的一刹那,外面就响起了一记震耳欲聋的踹门声随之而来。
“砰”的一声——
仿佛连门框旁边的墙壁
', ' ')('都给震碎般,墙上的刷漆纷纷落下。
安静了不到一分钟,门外开始响起褚煦还算冷静的命令。
“言卿尘,给我开门。”
言卿尘忙忙后退,被刺激得连声音都不敢发。
下一秒,又是一脚极重的声音传来,响彻云霄。
“言卿尘,给我开门!”
这一回,言卿尘的心彻底跳到了嗓子眼,连嘴皮都在这声最后的冷静里哆嗦得厉害。
果不其然,在又安静了半分钟后,门外开始响起一声又一声剧烈的踹门声。
言卿尘在这一阵仗下开始不断地拖着铁链后退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大门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这一激烈的进攻,连带着那张床榻也随着那一脚脚下去连连不堪重负地后移。
最后,门终于被踹开了,褚煦也带着一身的煞气走了进来。
言卿尘被直接抓着头发推进浴室里时,他的身上还依旧一丝不挂,到处都是不堪入目的伤痕印记,遍布全身。
褚煦上前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脖子抵在浴缸边缘。
花洒的水量被调到了最大,正以最强的冲击速度喷射着言卿尘五官逐渐狰狞的面目。
他拼命地想要扯开那只抓住他命脉的手臂,甚至不顾水流的冲击,睁眼,就对着褚煦那双仿佛愤怒得瞪圆了的眼睛挥上狠戾的一拳。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在浴缸的水被缓缓填满后,整个脑袋都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不住地往水下挤压。
直到那水平线漫过了鼻腔下巴,死亡的恐惧在溺水的挣扎与痛苦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没过一会儿,言卿尘就没了动静。
而等到恢复一丝理智的褚煦慌忙捞起,想要试探情况时,原本已经貌似陷入昏迷状态的言卿尘又迅速以最快的速度将浴缸内闲置的花洒砸向了褚煦的脑袋。
“砰”的一声巨响——
塑料花洒的表皮瞬间被砸烂,褚煦的身形也被击垮在了地板上。
言卿尘捉到这个机会,想要跑出浴室将褚煦给关在里面。
可惜恢复过来后的褚煦也立即付诸行动,一手拽住了地上的锁链就狠狠一扯。
言卿尘还没够着浴室的房门就被直接仰面倒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上,压着了胳膊,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而等到他醒来后,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睁眼就能见到医生的情况了。
他的右手被打上了石膏,听说是脱臼了;
而伤筋动骨没有个一百天根本好不过来。
“这一段时间是肯定不能再做任何剧烈动作了,要是再伤着了胳膊,那就是彻底废了的。”
医生的话看似是对着言卿尘所说,但字里行间却均是对着褚煦的无声警告。
一旁的褚煦脸色难得沉了沉,那皱着眉的姿态却不是常人应该有的内疚与心疼,倒像是无法满足下的烦躁,对一没用的废物连最后的怜悯都不复存在。
“真是可惜了啊。”
褚煦在医生走后流露出惋惜的表情,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床上的言卿尘略作安抚,却被言卿尘冷漠地躲了去。
褚煦倒也不恼,收回自己的手,道,“其实我还挺喜欢你身体的小尘尘,和我的病无关,是真心的喜欢。”
可惜这番对对方肉体着迷的情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由衷地感到高兴。
“有时候我也在想…”
“要是你能更乖一点的话,其实我也并不介意三人行的。”
这番话一下来,言卿尘非但没有褚煦意料之中的受宠若惊,反倒是直接笑出了声来,眼里满是止都止不住的冷嘲热讽。
言卿尘大概没想到褚煦竟然能这么“大度”。
也没想到这人能将三心二意美化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不禁直言,“褚煦,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你这个念头出来的一刹那,沈傲寒对你而言就已经不再是独一无二了。”
“这不可能。”褚煦仍然是一副看透一切、自以为是的傲然神态。
“性欲和感情我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沈傲寒在我眼里,也一直都是这么多年来最与我般配的人。”
“别再自欺欺人了褚煦。”言卿尘冷笑道,“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觉得他合适而已,你只是被那一层死亡的滤镜给蒙蔽了而已,你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爱他!”
“我不爱他,难道爱你?”
褚煦惯会在言语中杀人诛心。
“你看看你自己言卿尘,你哪里比得上他?除了可能会比他耐操外,不管是智商能力还是家世背景,哪怕是最最明显的性格样貌,你都通通不如他!”
“这么明显的差距摆在我的眼前,谁更合适,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言卿尘沉默片刻,而后赞成性地点了点头。
“是我忘了,在成年人的感情中,合适永远都比喜欢更重要。”
“不。”褚煦笑着
', ' ')('摇头。
那轻轻拍着言卿尘侧脸的样子宠溺又无邪,说出的话语却像刀子一般,冷漠又残忍。
“你连我的喜欢,都还没资格够上。”
……
一个月后,言卿尘也没想到,他会被褚煦给亲自送到家门口。
回到房间,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仿佛那几个月在研究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记得。
“我已经向有关机构申请了项目的转移和国家资助,过不了多久,那个老研究所就会被弃置,整个项目都会在中央的大力支持下转移到更大、设备更好的场所进行研究。这次的项目国家高度重视,我也对此势在必得。”
褚煦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满满的自豪与成就感。
言卿尘也在这些话里一字一句地斟酌出了所有事情的前后始末。
或许褚煦并不是真心地想将他给送回来。
只是在另一个陌生的场所里,里里外外都不再是他的人,再想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囚禁自是不会容易。
而褚煦能如此放心大胆地将他送回来,基本上就已经将之前所有囚禁的证据都抹灭得一干二净,再无把柄。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褚煦将言卿尘送到房间后展开双臂,“小尘尘难道就不想再抱抱我吗?我马上就要走了。”
言卿尘没理,背对着他整理房间的杂乱。
褚煦也觉自讨没趣,便开始向外走去。
突然——
那股子久违的心悸,在褚煦转身的瞬间毫无征兆地漫了上来,痛得言卿尘不得不以扶住身边的墙,才能勉强止住那般揪心的痛楚。
这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言卿尘额头冒着虚汗,眼睁睁地看着褚煦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他远去。
有着什么东西仿佛穿透了虚空,在极致的叫嚣里传达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和绝望。
言卿尘不自觉地捂住他的胸膛,不自觉地看向这个房间空无一物的角落。
好似那里站着个什么人,在为这次的离别做着声嘶力竭的阻止与反抗,振聋发聩。
言卿尘的眼眶忽地就红泛了起来。
心脏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像是穿越时空的感同身受,在这场说不出缘由的匿迹里寻不到一丝真相的证据。
言卿尘在这一刻,突兀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澎湃——
有人想留住褚煦;
有人不想让褚煦离开。
言卿尘再也忍不住了。
贱也好,被看不起也罢,他只能竭尽所能地顺从内心的希冀。
“褚煦!”
闻言,褚煦打开房门回头,眉眼尽是懒散的得意洋洋。
“能…别走吗?”言卿尘低三下四地仿若求救。
褚煦挑眉,无奈道,“不行啊,我还得去找我爱人的。”
“要不…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言卿尘垂眸,揪着的衣领像是自己的五脏六腑,痛到窒息。
最后,在顶着如此激烈的不安中,言卿尘他笑了。
笑得释怀又悲哀;
接着,他边摇头边后退,保留了这份感情里,最后的体面。
褚煦也同样在出门前看了看言卿尘一直盯着的角落,在什么也没发现下,走得不留余地。
房门在关上的刹那,言卿尘那难以忍受的心脏绞痛也终于停止了。
他就这么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褚煦的身形在楼下迫不及待地坐上车,满心欢喜地,奔赴着前方注定穷其一生、都想要拼尽全力回到这个节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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