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事之前,还有段小插曲——沉霜父兄在为她择婿。
那时,沉霜已到了许亲的年纪,父兄早早为她留意起了城中的青年才俊来,薛峰虽也属于青年才俊,但因他是薛定山爪牙的身份,并未在沉霜父兄考虑之列。
以至于,后来成了这场悲剧的开始。
“当时你父兄出事时,你曾来找过我,但有人告诉你,我不再钦州?”
“嗯?”沉霜不明白,薛峰怎么突然说起他们家旧事来了,只急声道:“薛峰,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的事,你——”
“其实当时我是在的。”
“什么?”沉霜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薛峰话里的意思。
府上出事后,她求遍了所有人,但没有人愿意帮她的,那时,她也曾去找过薛峰,但对方告诉她,薛峰派去盛京了,并不在钦州。
现在薛峰又告诉她,当时他在钦州,他在钦州,当时却不肯露面。
“既然你在,那你为什么不肯露面?是因为薛定山?”
堂上众人原本是在审案的,现在这个剧情作向成谜,见陆沈白不出声,他们也乐得揣着手,立在一旁看戏。
薛峰艰难开口:“不……不是。”
不是,那是因为什么?
沉霜想问,但薛峰闪躲的眼神,却让答案昭然若是——在他们家中遭难时,他不是因为薛定山不能帮忙,而是他不肯帮忙。
沉霜不解:“我家里出事时,你都不肯帮忙,为什么在我进浣花楼之后,却愿意帮我?”
为什么。
薛峰不敢答,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沉霜却掰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动,逼他看着自己。
她要让薛峰看着她,告诉她那个答案:“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
“沉霜——”
薛峰逃不开,先前他用一张网,将沉霜和他困在一起,现在他想躲开,却也是无处可躲,被逼到绝境时,他只能哽咽道:“因为那时候,你只有我了。”
这句话,像锤子一样,重重砸在沉霜的心上,钻心的疼,顺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沉霜一直以为,薛峰是上来派来拯救她的,却不想,原来他一直在作壁上观,只为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出场。
事实上,他出现的时候,正是她人生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
那时候,沉霜父兄都死了,突遭巨变举目无亲,她从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沦落进了花楼。
要想在花楼里活下去,只能顺从,只能哄客人开心。
可沉霜自幼彼娇养长大,她做不来这些,时常被客人羞辱,被鸨娘打骂了数次,最后就在鸨娘打算要用强的事,她遇到了‘外出公干’的薛峰。
之后,薛峰便将她纳在自己羽翼之下,他让沉霜活成了浣花楼一个特别的存在——不用接客,可以自在随性的生活。
也曾向沉霜许诺,只要她想成亲,他立马风光迎娶她过门。
沉霜是心动的,但父兄大仇未报,她不愿意成婚,便同薛峰说她要薛定山的人头做聘礼。
可薛峰做不到。
因此两人就这般纠缠着,薛峰不肯帮她杀薛定山,她只能自己私下筹划,后来曲瓷这个契机出现了。
薛定山同钦州商户勾结,当时害怕事情暴露,便让商户找人掳走了曲瓷。
而那个商户同沉霜父亲是故交,恰好浣花楼又是薛定山的地方,对方便将人藏到了沉霜这里。
一切都很顺利,薛定山死了,她大仇得报,她以为,自己能和薛峰好好在一起时,却发现,自己一直视为救命稻草的东西,其实是一个鱼饵。
沉霜跌坐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空了,但她还想再问一件事:“那当年,薛定山对付我爹爹——”
“也是我撺掇的。”
沉霜闭了闭眼睛,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薛峰知道她想问什么,眼睛猩红答了:“我很早之前就中意于你了,但他们看不上我。”
那是个黄昏。
那天是薛峰母亲的头七,薛峰要去佛寺里为母亲放长生牌,他一路沿着山道拾阶而上时,骤然钟响,惊起山鸟无数。
薛峰闻声抬头时,暮霭沉沉的山道上,下来一个紫衣女子。
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一路上都在同身侧的侍女说话,说得似乎是佛偈,薛峰没听懂。
但擦身而过时,那女子突然停下,道:“公子可是要上山?”
薛峰机械点头。
那女子杏眸一弯,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他:“天黑山路难行,公子拿去照路吧。”
薛峰犹豫了好一会儿,接过那盏灯笼,而后立在山道上,目送着那对主仆俩离开。
那天,那盏灯笼,照亮了山路,同时也点亮了薛峰的心。
一见倾心,一念成魔。
大堂内烛火哔啵,满室寂静。
过了片刻,见沉霜再未说话,陆沈白才开口道:“带沉霜姑娘出去。”
沉霜此时已经不哭了,双目怔然,整个人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被衙役搀着出去。
曲瓷一直立在堂外,听完了所有的始末,见衙役粗鲁将人扔在地上时,正要上前去搀扶时,一阵风跑过来一个人,先一步搀扶住沉霜。
“沉霜姐姐——”
是王妙儿,她太小了,非但没扶住沉霜,反倒连带着自己也倒在了地上,她呜咽道:“沉霜姐姐,你别吓妙儿啊!呜呜呜呜,妙儿只有你了,你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