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晚饭是炒青菜,贺建军在食堂吃过才回家,包子一边吃,一边抱怨爹不厚道,能去食堂吃肉,带上他啊。
贺建军回来后,包子已经睡了,他真不是为了逃避青菜宴而加班,而是岛外闹腾的风波越来越大,雷政委天天开会说岛上不能乱,乱了,怎么防对岸。
洗完澡,躺在床上,贺建军跟周淼说的是另一件事,“我回来路上听见赵营长家在吵架,我没故意听,但声音太大了,那些话自己往我耳朵里钻。”
周淼不奇怪,“他们家天天吵架,岛上的人都习惯了。”
周淼往贺建军怀里钻,贺建军顺势把周淼往怀里揽,两个人都找到合适的位置,接着说。
“赵小桃挑豆丁落单的时候,打豆丁,是为了给胡娇娇报仇。好像是赵小桃偷偷跟着胡娇娇去了文工团,那天豆丁也在,看排练的时候,说了声那个婶婶真丑,正好被赵小桃听见了。而那个婶婶就是胡娇娇。赵小桃把胡娇娇当娘,但胡娇娇可不这么想。”贺建军路过的时候,听见里面胡娇娇正在咆哮,“你不是我闺女。”
这个话,岛上的人传,和胡娇娇自己对赵小桃说,意义不一样。
周淼知道贺建军不是爱八卦别人家事的人,“你是担心,有人拿赵小桃的身世做文章,在岛上也折腾出风浪?”
“有可能。”这正是贺建军担心的。
“确实,岛上知道赵小桃身世的人不少。”周淼又想起来,“但岛上知道叶远是间谍的可不多,叶远的间谍身份,只是被猜测,可没有人敢确定。”
周淼存着一丝侥幸,只在历史书上背诵过那十年,它到底真实威力是什么样?到底能荒唐成怎么样?有一批作者专门写那十年,但更多是艺术加工和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
“等明年看情况吧,明年才全面爆发,提前盯着,有苗头再想办法。”
周淼有一个自私的想法,不想让家里的娃娃们和赵小桃走得太近,但理智告诉她,赵小桃的身世成为定时炸弹,不是赵小桃的错,是时代的错。
情感和理智拉扯,做人真难,想做一个好人,更难。
早上一开门,豆丁昨个跑累了,今天直接不起床,只有赵小桃等在外面。
赵小桃依旧想和大鹅并排跑,依旧跟不上他。
“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玩。”赵小桃放慢速度,去问贺同。
贺同叹一句,“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
赵小桃点头,“我知道。”
听完这句,贺同才愿意讲,“你可以跟我弟说,你觉得他武术学得好,你想跟他学,他一定会愿意教你。”
赵小桃觉得有道理,照做。
但效果似乎不怎么好,课间,赵小桃就按照贺同的话跑过去和大鹅说,然后大鹅撒腿就跑。
等放了学,大鹅看到她跟在后面,连豆丁也不牵了,让豆丁去找包子,他先回家了。
到底哪错了,赵小桃心情不好,作为小老师的贺同今天心情特别好,因为他挣到钱了。
上回拿着两块桃酥没走到海堤,就有了血光之灾。
这次,贺同换了条路,往海堤上走,看到有几个十几岁的大哥哥在钓鱼,就装成想学钓鱼的,和大哥哥们聊天,聊鱼饵啊,聊渔具啊,大哥哥们惊叹贺同看着不大,懂得挺多。
如果周淼看到这一幕,定会感叹,她的三儿子不是不爱说话,是只愿意为钱絮叨。
“大哥哥们,我觉得这样钓鱼不好玩,咱们可以进行一场比赛,第一名可以得到一块半桃酥,第二名可以得到半块桃酥。桃酥我拿,但所有参加比赛的大哥哥钓到的鱼,最后都归我。我觉得这样有输有赢才好玩。”
贺同见有几个大哥哥心动,赶紧接着说:“供销社的桃酥十个一包,也不零卖,你们要是存钱想自己买,就必须存够一整包的钱,要存好久的。”
这回心动的大哥哥更多了,他们大多是渔民的孩子,家里爹娘舍不得给他们买桃酥。
“我参加。”
“我也参加。”
还有人激那几个不愿意参加的,是不是怕输。
正血气方刚的年纪,谁愿意不战则屈,钓鱼大赛就此开始,三小时后结束。
天刚擦黑,贺同让赢得第一名的大哥哥帮他把鱼提到黑市附近。
所谓黑市,就是沙滩小树林后面那条小路,傍晚的时候,有人在那卖东西。
那个大哥哥还特别好心地要帮贺同提回家,贺同连忙拦着,“放这就行,我娘下班路过这,我等她回家。”
贺同都这么说了,那位大哥哥就走了,只提醒贺同明天别忘了还他水桶。
这距离黑市那条路,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贺同走三步,歇两步,赵小桃怎么还不来,早上不是说好了,傍晚在这集合,不讲信用的女娃娃。
贺同都挪了七八米了,赵小桃才来,但两个娃总快过一个娃。
“你可以走了。”贺同卸磨杀驴,不想让赵小桃知道他卖鱼能挣多少钱。
赵小桃不在乎钱,她在意贺同说的她都干了,大鹅怎么还不理她。
结果贺同来了句,“你要不换一个。我大哥也挺好玩的。”
贺同给赵小桃推销包子。
“我不要。”赵小桃带着哭腔。
“好,我明天给你想办法,你现在赶紧回家,要不然你娘又要骂你。”贺同只想她快点走。
赵小桃确实怕胡娇娇开骂,不做停留,立马回家。
人都走了,贺同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个口罩还是从严婶婶那要来的,贺同说自己感冒了,不想传给娘,严主任没任何怀疑,还多给了他一个。
贺同大声叫卖,“海鱼哦,新鲜的海鱼,还活着的海鱼。”
没一会儿,鱼就买完了,贺同不贪,给钱给票都行,论条不论斤,因为他根本没秤。
大家看一个小娃娃卖鱼还挺好玩,凑着热闹就把鱼买了。
等卖完鱼,贺桶摘下口罩,绕个圈还了桶。
那个大哥哥还客气地说,“明天再还就行,这么晚还跑一趟。”
“没事,我怕大哥哥家晚上要用。”贺同装成乖小孩。
其实心里想,我把桶提回家,不就露馅了。
贺同回家不着急吃饭,要先上楼换衣服,周淼嘟囔了句,人不大洁癖的毛病不小。
今天贺同还真不是嫌在外面跑一天,衣服脏了,是怕娘闻到他衣服上的鱼腥味。
一切小心行事,这次没被娘抓包。
但家的桃酥不能总拿,没得太快会被娘发现。
贺同又找到一个换零食的好办法,把二姐最近想看的书告诉雷哥哥,雷哥哥就会把那些超贵的进口零食分享给他。
之前一天和馒头说不上三句话的贺同,早上跑圈要和馒头聊天,馒头上学,他搬着小板凳跟着去,挤着和馒头同桌。
钟老师见贺同来上课,老爱上课叫他回答问题,见贺同每次都答对,就教育那几个学渣,你看看人家几岁,你们几岁,还不如比你们小好几岁的弟弟。
学渣们也摆烂,他又不是一般的弟弟,贺家有一般的娃娃吗?
又不是所有娘都是周姨。
这一点贺家前邻居沈耀祖深有体会,包子馒头四岁就在家和周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对话。
爹说,那是英语,反正他不会,你更别指望你娘。
沈耀祖当然知道,娘的汉语都是他和爹教的,娘会英语,如同天上下红雨。
贺家娃娃们被岛上娃娃羡慕,周淼在家,却被隔壁三团团长夫人夏红无比嫌弃。
刚搬来时,周淼觉得这房子真好,一排就两户,邻居也安静,安静到像没人住。
三团团长比贺建军大十几岁,三个孩子也大了,都在杭城工作,不经常回岛。
周淼和夏红虽然是邻居,但并不交好,性格不合,认知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淼也不上赶着招人嫌。
周淼虽没见识过夏红服侍丈夫的细节,但那态度,可看得真真的,就像丫鬟伺候少爷般恭敬。
今个不知道夏红抽什么风,非要拉着周淼教她怎么服侍好丈夫,让丈夫在家舒心,在外有面。
第41章阴差阳错
夏红讲啊,丈夫回来就要立马递上拖鞋,递上准备好的茶水,温度要不凉不烫刚刚好,吃饭要给丈夫布菜,洗澡要给丈夫按摩。
“夏红嫂,我要去上班,真的没时间和你聊天。”
其实今天养殖场没事,家里娃娃都不在,周淼打算上山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子摘,顺便当秋游。
但这话不能和夏红说。
我要去上班,你总不能拦着吧。
她还真要拦。
“工作哪有丈夫重要。”夏红把周淼拽得转了一个圈,觉得太用力了才放手。
这回轮到周淼不想走了,你凭什么把我拽疼了。
“夏红嫂,我呢,坚持男女平等,女人的工作和男人的工作同样重要,为了男人在外面有好前程,女人就活该在家做丫鬟,干嘛,怎么不能男人在家做小厮,我在外面当主任。嗯,听起来是不是很刺耳,但我听见你说,女人就一定要服侍好男人,才是好女人,才是真刺耳。”
周淼才不管夏红的脸有多臭,人的性格是由基因和环境决定的。
性格不合,各自安好,你惹我,我才正当防卫,我又没错。
周淼趁夏红愣在原地,赶紧走,怕被缠上。
连架都吵了,夏红嫂已经不再找她了吧。
确实没找她,夏红嫂找到了她男人,向三团汤团长告状。说周淼目中无人,行事像泼妇,作为团长夫人,在家属院里做了不良示范。
更令人惊奇的是,汤团长真的为这事专门找贺建军说理,让贺建军好好管管他媳妇。
贺建军虽然不知道周淼到底怎么惹了那位贤妻良母型的夏红,但说周淼目中无人,他第一个不同意。
“为什么不是你媳妇的错,你媳妇说我媳妇错了,你就觉得我媳妇欺负了我媳妇,那为什么不是你媳妇欺负了我媳妇,我媳妇我最了解,只有别人惹她,她从来不主动惹别人。你还是好好回家问问你媳妇。”贺建军一口气说完,差点没憋死自己。
汤团长觉得贺建军不可理喻,“是我前天爬树看见你在家洗衣服,觉得你媳妇没当好贤内助,才让我媳妇找你媳妇说说,什么才叫好女人。你倒不领情了。”
贺建军听笑了。“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汤团长。”
“谢倒是不用谢,只要你媳妇给我媳妇道歉就行。”汤团长觉得自己赢了,本来是站在贺建军的办公桌前,现在放松下来,自己找了个凳子坐。
“那我是多谢汤团长的多管闲事,还是多谢汤团长的不务正业。同样是团长,好像汤团长三个月没出任务了吧,三团确实挺闲的。”贺建军站起来,做出邀请您出去的手势,面带微笑,非常礼貌。
“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汤团长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