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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原跟着他来到走廊的尽头,那是一个环形的一角,一旦面对着栏杆,别人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下面是学校围墙外的一条窄河,两岸堆了一层腐败的枯叶。
宋原有点奇怪,他刚刚明明在笑的,但这时已经没了一丁点和善,那张线描一样的薄唇浅淡地阖着,明显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宋原摸不着头脑,甚至还有一点荒谬。他们之间,远远没有到这一步——互相袒露情绪什么的。
至少他单方面这样认为。
但是对方似乎已经不再无论随时随地,都在他面前露出迷人的笑了。
那笑有时候水光潋滟,带着真实的心意,有时候则仅仅只是一种面具。宋原觉得后者对自己而言,更加透明,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保持距离的警示,让他更有安全感。
他不太习惯周立君对他展露真实的情绪。
但是,不能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两个人站着,不说话,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谢谢你。”宋原试探着说道,语气是真诚的。
那五千块钱。
周立君并不看他,一只手放在栏杆上,懒洋洋地说道:“谢什么。”
他想表达的应该是,没什么可谢的。但是听在宋原耳朵里,那仿佛变成了一个疑问——你谢的是什么?
“谢谢你的钱,太多了。”
他有所求,对方当即干脆利落地给了,这一点令宋原十足感激。虽然他要的是其他的。
周立君身子没动,头微微侧过来,略微玩味地看着宋原。
他第一次在青天白日的室外阳光下,如此近距离地打量对方。宋原的脸被阳光分成明与暗两个区域,额头是亮的,眉毛挺秀,眼窝是深暗的,长细的睫毛又给下眼睑遮上一层影子。往下,鼻翼的一边斜斜落下一道阴影,人中也是。再往下,干的略微起皮的嘴唇,上唇薄,中间是一个拉开了的小小的v字,下唇唇珠饱满,下颌处又是一点阴影。
宋原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偏过头与他对视。
在明与暗的交界处,顿时有细微的涟漪生起,轻轻地荡漾着周立君的心,让他那一阵忽忽而来的怒气一下子云消雾散。
他一只手搭上宋原的右边肩膀,给他掸灰一样,手掌向外拂了一拂,“不多。挺值的。”
对他是真不多,就算在现在这个年龄阶段,靠着家里,再多一百倍他也拿的出来。
他把手放下。
宋原才开始继续说话:“本来想去找你的,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开始补习?”
周立君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呐。”
那笑的意思,促狭,可恶。
你拿了钱不办事?——有这么一层含义。
宋原在那笑的逼迫下,好像低了一截似的,他连连说道:“没忘,没忘的。”
周立君立刻撤去了笑,眼神清淡地看着他,“你中午午睡吗?”
寄宿制学校,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早,所幸中午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的午休。大多数人会回宿舍睡觉。
“偶尔会。”宋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利用中午的时间来补习吗?”
“不然呢?”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宋原点点头。
“那我们今天就开始。”他指指教学楼斜对面的一幢空楼,那是他们月考才会用到的教室,平常没什么人会去那边,“吃完饭,我会去那边的302教室。”他有时候会去那里背书。
宋原说话的时候,眉头会不由自主地皱起来,看着总有心事的样子。
周立君忽然撩起手,指头蜻蜓点水一样擦过他的眉骨。
宋原给他的动作骇的往旁边一趔。
周立君手还在空中,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你刚刚笑的特别开心,眼睛发着光。”一众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的高二学生里面,他坐在教室中间,眉目含笑,眼如点漆,是何等的超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放过他。
“有吗?”宋原迟疑地问道。
大概是刚从家里过来,心情还处于放松状态吧。
“有啊。”周立君又拉长音说话,嘴巴张圆,大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架势。
上课铃响了。
宋原摆摆手,“中午再说,我进班了。”
周立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的门口,转身也下了楼。
今天中午刚好是宋原打饭,他端着一铁盘的粉丝炒萝卜条,一桌一桌地给同学分派。
打到他自己那里,饭已经很少了。不过宋原特别特别,讨厌吃萝卜。另一个菜排骨冬瓜汤,只剩了几疙瘩骨头。宋原只吃了几口米饭,又去送餐盘。回宿舍的途中,他去小超市买了一瓶牛奶喝掉。
等他忙完了一切,已经十二点五十五分了。十二点下课,一点到两点是午休时间。
宋原赶紧去教室捡了几本书,又把自己平时的笔记本找了几本出来,拎在手上,往对面楼走去。
', ' ')('302这时还没有人。
宋原推开门,随便找了一个走廊一侧的靠墙位置坐下,缓慢地一下一下翻书。
一点零五分,仍然没有人来。
难道他忘了吗?
宋原也没有出去张望,仍然坐在凳子上翻书。他还带了一本历史书来,正好可以默着梳理一遍。
宋原很不喜欢背书。早自习大家乌拉乌拉的,分贝形成一个无形的噪音墙,他念着念着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后来早自习他索性睡觉。
睡了几次,被教政治的班主任逮到了,严厉地训斥他,那一段时间的早自习,宋原都在他的严密监管之下。
但是完全没有效率。宋原除了睡觉不知道干嘛。他又给自己想办法,早自习拿着语文选修教材诸子百家那本,盯着看。他放慢自己的心跳,不自觉中隔绝了同学扯着嗓子干嚎的噪音,一个字一个字盯着文言文默读。那种专注能让他把过眼的句子放进心里。
后来,他中午不睡觉的时候,就拿着政治历史的教材,来对面楼默读。即使一个人都没有,阗寂无声,他还是保持着那种看书模式,不出声地看。那是一种极度的专注,不纠结于字句,而是努力理顺每一章节各自的逻辑分布,以及衔接的顺序。历史书当然是有逻辑的,政治更是。
他理解了之后,发现自己每当做题时,遇到哪个章节的问题,就能顺着脉络一步步回忆起自己“盯”过的那一章,那一小节,甚至那一段话的配图。细节历历在目。
曾经的哪一任老师说,教材才是最重要的。在他看来,数学、政治、历史、地理,这四科的教材编的都很出色,数学书上的习题虽然简单,但是是一种基底,万变不离其宗,最难的题型都是从最简单变化而来。数学书的课后习题象征着一种规则。他把课后习题彻彻底底做过两遍,闲着没事又去理文综教材的逻辑。
除了英语,大概这就是他成绩好的秘诀吧。也不算什么秘诀,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看书而已。
宋原看到一点十五分,逐渐感到一阵睡意袭来。他把手表定了十分钟的时,开始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原感到脸上有些刺痒痒的,好像在被什么飞虫用翅膀反复扇动一样。尤其是右边脸颊。
他困顿着睁开眼睛,不睁还好,一睁开,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惊倒,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周立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凑过来,唇来回移动着亲宋原露出的右脸。
不光如此,最让宋原喉咙发紧的是,他的手……
“拿开你的手。”宋原艰涩地说道,喉咙里像有硬块在堵着一样。
周立君顿了一下,停下动作,施施然坐回了旁边的凳子。
但是——“你的手。”
周立君恶作剧得逞一样地笑,“我的手怎么了?”他不谙世事地问道。
宋原快要不能呼吸了,“把你的手从我两腿之间拿开。”
还从没有人——从来,没有人——除了他自己,碰触过那里,他淡褐色的眼睛睁圆了,露出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周立君又摇了摇手。宋原鼻息粗重,深深喘了一口气。
他硬了,像一块石头。
周立君隔着他的运动裤,在腹股沟那块轻拢慢捻,那只手牵拉着他的神经,简直快要把他整个人打散重组。
宋原全身上下都跟着火了一样,心里有一阵突突的躁动之意。
他正处于性欲勃发的少年时代,蹭个床单都能硬的程度,更别说这么一双带有特定目的的手。
周立君看他已经毫无抗拒的力气,另一只手忽然拉开他腰间打结的系带,往下如囊中取物一般,直接抓探核心区。宋原低吼一声,牙齿狠狠地咬住嘴唇。
周立君手底下动作不停,一双眼却紧紧地盯着宋原的脸,他鼻尖冒出的汗水,皱紧的眉,急欲发泄的焦躁。
他痴迷地盯着看,用尽最大诚意,挑起他的火焰。
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宋原躬起身子,体内燃烧的烈焰下一秒就要爆炸。
就在这时,周立君突然拇指按住顶端,堵住他的出口。宋原仿佛一个正在猛烈前冲的人,刷的一下被人拦下了腰,那股要奔不能奔的势头,烧的他双眼都红了起来。
他又一次咬住了下嘴唇,不用看也知道那里已经有了一道印。
周立君左腿靠过去,一阵热火一样的身体温度传来,他的嗓音同样低沉沙哑,“我要你吻我,吻我,我就放手。”
宋原火红的双眼瞪了过来,凌厉的眉好像两柄剑,直直插入周立君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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