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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锐答应参加生日宴会的第二天,斐理便领着宫廷专用的裁缝,亲自为他量体裁衣。
裁缝是个年事已高的瘦小老头,鼻梁上架一副单片圆眼镜,一边细长的金属链条没入花白的鬓发,天然透着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他的皮尺一看便有些年头,锐抬起手臂,任他将皮尺绕过自己的胸膛。斐理负手站在一边,目光跟着裁缝的动作,无声地掠过男人衬衫下饱满的胸肌,问道:“怎么样,裁缝先生,这几天能赶制出一套大码的男子礼服么?”
裁缝将皮尺量出的数字记在心中,拿出自己随手的笔记本,一边用铅笔记着尺码,一边回答道:“噢,如果不需要太多特别精美细致的手工花纹,凭我多年在宫廷工作的经验,当然是来得及的,这点毋庸置疑,我亲爱的斐理殿下。”
他用手扶了扶眼下的镜片,花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如探测仪般扫过锐的身体。裁缝不知道锐的身份,但能让月伽亲自找人前来为眼前的男人订制服装,想来他的身份也并不卑微,因此他对锐的言辞间仍是带上了敬语:“这位殿下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不论什么样的礼服穿在他身上,都会显得优雅又迷人。”
他量过锐的腰围,继续记着笔记,续道:“请您暂且转过身去,我需要测量一下您的胯骨,殿下。”
锐闻言,缓慢地挪动着僵硬的腿脚,将自己的身体转了个面。此时房间里站着一溜手持各种丝绸的宫女,身边还有一个对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的裁缝,斐理站在一旁,总要是不是地与裁缝搭话,如此境地,已经叫锐感到十分地不适应了。
想到几日后的生日舞会,与自己心底产生的计划,锐舔了舔上颚,决定还是接着忍受胸中这股不爽的焰火。
他的身材生得肩宽腰窄,从后背望去,肩胛的肌肉像隆起的两座山丘。腰线往下收缩,再伸放,最后凸显出臀部的饱满与翘实。老裁缝半跪在地上,如往常一般,用两边的食指捋开皮尺,一只拇指将一段紧摁在锐的胯骨周围,臂弯绕过腰臀,最后令这条细小的尺子,紧紧地贴合在锐的臀上际。
斐理站在后边,趁锐转过身的功夫,肆无忌惮地用眼睛不断记录这幅难得的场景。即便笼罩着一层布料,透过朦胧的曲线,他仍能幻想出锐背部健美的肌肉群。他甚至忍不住地想,如果替锐度量臀部的这双手是自己的就好了。
老裁缝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码数,他将皮尺缠绕起来,夹进了那本略显陈旧的羊皮笔记本里。接下来便是挑选礼服材质的时间,锐站得久了,对此显得兴致缺缺,不论斐理问什么,他一律用手语敷衍地回答「都可以」「随你便」,因此最后还是由斐理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了几匹适宜锐的布子。
老裁缝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就告退了。斐理目送着宫女鱼贯般地走出房间,转过头来问锐:“你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去用午膳?”
锐往间生活在海底,吃的都是未加工过的生鱼贝类。他第一次上陆地,对人类千奇百怪的烹饪方式产生过浓厚的兴趣,尤其奥国濒临海域,餐桌上的海鲜品种繁多,斐理拿捏住这点,知道自己只要一提用膳,男人保管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锐一听可以去吃饭,面上的表情就如大猫看见鲜肉,很快便生动了起来。
斐理忍不住在心底微笑。
裁缝的手脚迅速,月伽生日舞会的前夕,斐理便收到了锐在此次宴会上应穿的服装。男人的皮肤偏麦色,五官深邃而立体,下颔线利落得好似刀锋。不苟言笑时,神色便显得颇为冷峻肃杀。斐理请裁缝做了件短马甲,内搭丝质的衬衫,外罩黑色立领锦缎外套,配上胸口两排整齐的纽扣,穿在锐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英俊而高挑,像海上漂泊的雾霭迷沼,危险中却带着致命的引诱。
斐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很适合你,锐。”他踱了两步,加重了一遍语气,重复道:“非常适合你。”
宫人帮他穿上衣服之后,便将立体镜移了过来。锐微抬起下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十分满意这套衣服的上身效果。想到这件衣服是斐理为自己挑的,他转过身,颇为诚恳地向斐理比了个「多谢」。
斐理弯了弯眉眼,回之一个漂亮的笑容。
生日舞会举办在王庭最宽阔的宴会厅里。月伽是当晚的主角,衣着鲜亮地扶着楼梯下来时,一下子便吸引了诸多宾客的目光。
月伽与斐理的身边迎满了矜贵美丽的贵族小姐,个个香腮云鬓,蒸得整个舞会的氛围都有些旖旎暧昧。锐不适应这种气氛,况且周围不间断的管弦乐声吵得他耳朵有些难受。
锐走在人群间,也有女孩见他相貌英俊,想上来与他搭话。奈何锐不会说话,加上四周都是轻语,他侧过耳朵,情不自禁地开始皱起眉头,面上露出一副明显不耐的神情。锐板起脸时的模样颇为唬人,那些年轻的贵族小姐自小被养在深闺,胆子比蜂鸟还小,久而久之,就没人与他搭讪了。
锐在大厅里没待一会儿,就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到阳台上去了。
夜晚的天空清澈
', ' ')('如洗,一抬头,便能窥见许多闪烁的繁星。锐靠在栏杆边,任夜风吹过自己的额颊。他的嗅觉灵敏,即便只有那么一点,还是闻到了风中夹杂的咸腥气息。
面前是一扇巨大的玻璃门,锐站在外面,一只手臂悠然地撑于身后。觥筹交错的宴会,如壁上的油画一般,在他面前徐徐展开着。他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只是站在阳台边上放空,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在参宴的人群当中逡巡,如同捕捉猎物般地寻找两个人的身影。
斐理作为奥国的贵宾,自宴会一开始便站在了月伽的身边。他所受的礼遇非同常人,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份的不凡。
斐理的相貌实在过于俊美,一双碧蓝色的双眸在灯光的照耀下如梦似水,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上层贵族间的礼节繁杂而无趣,斐理却对此应对得从善如流,讨得每个人都很欢喜。锐站在窗外,一边搓着手指,一边盯着斐理微笑的脸庞看。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显眼,斐理如有所感,朝他所站的位置投过眼神来。他看了阳台上的锐两秒,微微偏过头,与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拨开人群,朝他的位置走了过来。
斐理推开门:“你不舒服么?怎么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有点头晕,想吹会儿风。」锐收回手,向他比划道。他见斐理自己的方向迈了几步,侧身阖上身后的门,又接着说:「你不回去?」
“总是待在里边也很累,”斐理笑了笑,“站了这么久,你的腿痛不痛?应该还没恢复好全吧。”
此时两人靠得极近,斐理与他说话时,总不自觉地将脑袋微微向前倾着。锐对上他湛蓝色的眼睛,晚风吹拂,使得青年额前细碎的金发如海藻般浮动。玫瑰的香味馥郁而迷人,锐不自觉地颤了两下眼皮,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在空中抓住了什么讯息。
他撇开目光:「是有点。」
斐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楼上有休息室,要不要我带你去?”
因人少,休息室的走廊上并未点多少灯烛,显得光线十分昏暗。宴会的侍从找到房间,请两人入内,再将钥匙交到了斐理的手中。
这个房间不大,中央摆了两座沙发与一套台几,沙发扶手上还叠放着几条薄毯。斐理叫锐躺在沙发上,锐脱下皮鞋后,他便自然而然地抬起他的一条腿,替他按摩腿部的肌肉:“怎么样,会不会很痛?”
锐没料到斐理的动作,略微吃了一惊,下意识便想将腿缩回来。斐理一手摁住他的膝关节,头也不抬地道:“舞会的长靴很磨脚,你还在康复阶段,如果不按摩,明天就会站不起来。”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过自然,一时叫人分不清真假。锐僵着背影,任斐理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腿上。青年垂着睫毛,白皙如玉的脸颊在灯光的掩映下,显得愈发的吹弹可破,锐低头看着眼前这幅场景,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眼看斐理还欲继续往上按摩,锐连忙偏了下腿根,按住他的手:「可以了。」
斐理抬起头,就见锐抿着嘴唇,以较快的手速对自己说道:「你先回去吧,月伽应该正在找你,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好。”斐理点了点头。他心底略有些遗憾,但能试探着走出一步,且没有得到男人的抵触,已经是不小的成功,便起身整了整礼服,叮嘱了锐两句,走出了房间。
锐一人躺在沙发上,想起方才阳台上斐理望着自己的眼神,便觉得有些懊恼。
自锐情窦初开之后,便一心希望能够得到希瑞尔的青睐。他虽没有谈过一场正经的恋爱,却受过许多其他人鱼的追求,因此十分熟悉斐理方才望着自己时,那份被压抑着的爱慕的眼神。
因希瑞尔的影响,他先前对斐理抱有强烈的抵触之情,又是第一次如此深入人类的生活,诸多事扰之下,便没多注意斐理对自己的态度有何不妥之处。此刻突然回想起来,桩桩小事涌上心头,他才茅塞顿开,将一切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
锐伸手摸了摸胸口,心情难得变得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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