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36章 夜战</h1>
刘泽清很憋屈。
自顺治二年多铎南下,史可法扬州殉国时投靠清廷起,到现在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里,刘泽清被圈养在北京,不得离开京城五里之外,一队清兵驻守在他的宅子外面,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成天盯着他的脊梁骨,弄得他好生不自在。
兵权被夺、如家畜般被圈养,等于住在一个大点的牢笼里,这等待遇,外加清廷给予的一个区区三等子爵、两个侍女的赏赐,怎及得上南明太子太师、封东平伯、镇淮安扬州两处富庶之地的地位?
从米槽跳到糠槽啊。他常常自嘲般的暗自思量。
有时候,他甚至嫉妒起同为江北四镇的黄得功来,黄得功在南京城破时为保弘光帝战死秦淮河边,武将一世、马革裹尸,纵然身死也流芳百世,万人敬仰,比起现在这般不死不活、不上不下的窘境,也要好上许多。
也许当初贪生怕死、投降清廷,不是好选择。
来到这边,看到一些远远不如自己的明朝降将得到重用,趾高气昂,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孔有德、耿精忠等人就不说了,毕竟他们降清很早,但吴三桂、唐通、白广恩等人呢?这些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及不上自己的能力万一,却因为攀龙附凤,结识了满清大员,一朝升天,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而自己在明朝好歹是个伯爷,清军南下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降清哪里能那么容易的打到南京城下?史可法一天十几道督令传给自己,到最后都是在哀求了,刘泽清依然毫不犹豫的收兵投降,麾下近十万虎狼之兵就卖给了大清,凭这份功劳,怎么能最终得到这般待遇?
刘泽清气不过啊。
他甚至动了再度反正的念头,这年头城头变幻大王旗,只要有兵,到哪里都是大爷,手下的旧部散于四海,也有掌兵的,抽空子跑出去,扯旗造反,然后投靠大明,不失为一条出路。
不过这想法还没琢磨出个道道来,清廷的王令就来了,摄政王多尔衮起用明朝降将,令刘泽清收拾旧部,领军南下,配合清廷大军围剿山西乱军。
刘泽清年不过五十,身体正强,精神正好,受命之后欣喜若狂,这是东山再起的大好时机啊!只要在这场征战里面表现卖力,抱得一两个清廷大佬的腿,得到赏识,今后何愁不拜帅封王?
高兴之余,刘泽清能在明末乱世中坐大的军阀,也非无能之辈,脑子里存有一丝清明,他一边联系旧部、招兵买马,一边也四处打听,探知山西局势。
这一打探才知道,原来山西已危如累卵,似一锅乱粥不可收拾,姜瓖掀起的兵变还未扑灭,从陕西杀过来的明军又像大火里浇上的一桶滚油,沸沸扬扬将整个晋中烧成了碳丸。
整个山西,除了大同以东的区域还在清廷手里之外,其他地方都扯了反旗,滚滚反清浪潮如滔滔江水,冲击着三晋大地,一旦身处其中,指不定就会淹没在其中不得存活。
不过富贵险中求,如果不是事态紧急,估计清廷也不会起用深有猜忌的明朝降将,刘泽清对这一点也认识得很清楚,同样的,对清军、尤其是八旗兵的战力信任,也认识得很清楚,山西虽急,但那是重视程度够不够导致的,如今摄政王亲征,八旗大军倾国而出,如此重压之下,纵然山西是一块岩石也能碾碎了。
所以刘泽清还是信心满满的上路了,他的旧部多在山东,在济南召集了两万多人后,跟随佟养量的人马从山东经北直隶来到了晋地,佟养量留在代州,他则继续南下,一路急赶,率先来到了忻州以南的群山中。
跑得这么快,自然存有抢个首功的小心思,在明朝军队里呆了这么久,对方有几斤几两刘泽清是清楚的,即使陕西来的明军把陕西总督孟乔芳都斩了,刘泽清依然从心底里瞧不起对方,吃空饷喝兵血、做生意讹富户,向朝廷喊穷对百姓炫武,碰上敌军跑得比老百姓还快,这等军队,即使仗着人多欺负了孟乔芳,来到山西也蹦跶不了几天的。
于是打一打小股明军,砍了人头到摄政王面前请请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按照他的想法,红泉寨这地方还不够近,应该再朝石岭关推一推,甚至直接扑到石岭关下邀战,激明军出来打一仗,反正关城里的明军不过近两万人,还没自己人多,况且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吃空饷的空额,真打起来,自己这边绝对占上风。
但半路上的一个情报,差点让他从马上跌了下来。
哆哆嗦嗦的揪住报信人的衣襟,刘泽清脸都白了,颤声喝道:“这、这消息,可、可靠吗?”
手下同样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苦着脸道:“千真万确,博洛身死、尼堪败逃,早就传遍了长城内外,只有将军您远在山东,一路走得又快,才没有收到消息,此刻那石岭关前的尸首恐怕都还没人收拾!”
刘泽清呆坐马上,怔了半响,好久没有作声。
报信的人不知道怎么了,偷偷抬头看去,才发现这位威震齐鲁的将官已经骑在马上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