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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还暗着,杨天阔以为时间还早,伸手一摸旁边床铺都凉了。拉开窗帘,外面雨幕盖着天空,套房的客厅里传来轻微声响,他穿了衣服洗漱好推开门,屋内几个人围着季肃风在做造型。助理小刘见了他打招呼:“杨哥。”
季肃风指指餐桌:“早餐给你订了。雨下这么大,你今天肯定飞不了了,过两天等我们一块儿回吧,你自己坐飞机我也不放心。”
“行,”杨天阔点点头,凑过去瞧镜子里的季肃风,“今天这么好看。”
团队里的人都习惯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打趣说杨哥又秀恩爱,季肃风也跟着笑起来:“得了吧,你眼里我哪天不好看。”
季肃风一群人匆匆忙忙收拾好去赶场,杨天阔坐下把早餐吃了。外面雨下得更大,屋内都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带着湿气也重,晨起刚换的衣服贴在身上。杨天阔进浴室洗澡,出来时地上滑,他习惯性扶一把,才想起来这跟家里浴室把手位置不同,一下摸了空,赶紧扒住墙才不至于倒下去。
刚才那一下把杨天阔吓得不轻,一步一小心走回床边,躺下安抚作动的胎儿:“没事,宝宝乖,没事昂。”
杨天阔孕晚期一直都是浅眠状态,为了休息充足基本上挨着枕头就睡。迷迷糊糊到中午,打电话叫酒店送了餐,吃过以后又睡下。
再睁眼时肚子一抽一抽地疼,去了一趟洗手间,内裤上沾着血迹。杨天阔感觉有点不妙,心道不会要生了吧,拿出手机给季肃风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小刘:“喂,杨哥,有什么事吗?季老师还在录制。”
“他什么时候完事?”
“可能得晚上了,今天不太顺。我帮你叫他?”
“不用不用,让他好好录,提醒他按时吃饭。”
杨天阔倒回床上跟肚子里的孩子嘟嘟囔囔商量:“宝宝,咱晚点出来吧,等爸爸工作完行不行?”
宝宝的回答是不行,阵痛逐渐规律起来,间隔时间变短持续时间变长。快到晚饭时间杨天阔实在坐不住了,开始联系最近的助产院,发现这边助产院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孕夫,让他老实去医院生产。杨天阔又请总台帮自己约一辆出租,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抱歉,现在可能约不到。积水太深了,有几条路车都开不过去。”
窗外的雨声一直没停,密集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楼下的街道上的车辆似乎都停滞了,依稀可见蚂蚁大小的人影在行车道中间行走。打开电视才发现暴雨究竟有多大。很多地方积水没过了大腿根,城市交通系统开始瘫痪。越拖下去情况越遭,杨天阔纠结了一下还是拨了120,调度员解释说现在只能安排医院跟他联系,后面具体情况还要跟医院协商。一会儿接到了一个小护士的电话,她忙得嗓子都哑了,尽力解释:“现在所有医院都很忙,医生都在往外调,哪个科床位都紧张,也很难把您送到医院来。您现在离生产应该还有段时间,我们建议先在家里待产。”
杨天阔也理解,刚想答话,电话突然被挂断。房里的灯光闪了闪,啪得灭了。黑暗之中更能听得外面嘈杂的声音,整个世界似乎都混乱起来。杨天阔揉着肚子平复呼吸,孩子来得真的不是时候。
陌生号码打进来,是刚刚那个小护士。医院也停电了,备用发电系统支持不了太多病房,小护士叮嘱了他几点,问了地址,告诉他尽快派医生过去。
杨天阔卧在昨天季肃风睡的那一侧,床单上似乎还有季肃风的味道。也许就得在酒店房间里把孩子生下来。外面乱成那样,也不知道季肃风怎么样,估计今晚也回不来,等他再见着自己,一个人都变成两个人了。
值得庆幸的是酒店的发电机还算给力,房间里恢复照明。季肃风的电话拨进来,正赶上一波宫缩刚开始,杨天阔不敢接,怕被季肃风听出什么,等着阵痛过了给他打回去。两人互相安慰一会,季肃风突然道:“你到底怎么了?别瞒我。”
还是被听出来了,季肃风实在是太熟悉他的一举一动,几句话就发现了不对劲。杨天阔尽量放松语气:“其实没什么,就是可能要生了。你别着急,还有很久,现在刚有点疼。”
“你现在要生?”
“没事,我打120了,马上就去医院,到医院就没事了。”
季肃风又问哪家医院,杨天阔在电话这头劝,小刘在电话那头劝,终于摁住了他。要挂电话了,杨天阔道:“我在医院好好生孩子,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咱们一家三口都平平安安的。”
季肃风听得哽咽,小声叫他名字:“天阔。”
“没事,你快挂了吧,”杨天阔一听再说下去他老婆要哭出来了,“你手机得省着电,孩子生下来还等着给你报平安呢。”
挂了电话,四周又安静下来。杨天阔站起来扶着肚子慢慢走。他知道这样走能催开产口让孩子尽快下来,但问题是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让孩子尽快下来。还好没过多久医生来了,酒店经理听说有人要生孩子,吓得跑过来问情况。精明干练的女医生看杨天阔在宫缩间隙还有
', ' ')('说有笑的,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把那经理请出门去,让杨天阔脱了裤子检查。
胎儿位置正,生产条件还算不错,也许夜里就能生。
季肃风心里总觉得担忧。节目组被困在拍摄场地,大家东拼西凑想办法凑活一夜。他分到一个还算安静的隔间,但是也通不了电。季肃风蜷在床上捏着手机,估摸着杨天阔也许已经到医院了,又拨去电话。杨天阔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老婆?你没事吧?”
“你到医院了吗?”
“嗯,到了,医生让等着。”
哪家医院这时候能这么安静?季肃风说:“那你挂了电话给我打个视频过来,我想你了。”
“打……打不了,我这边网络不行。”
季肃风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起身去找小刘,让他准备手电筒和雨衣。
“季老师,真的不行,”小刘快哭了,“外面雨还没停呢,会出事的,真的,杨哥他能照顾好自己。”
“他根本不在医院,就在酒店里。他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里生孩子,我真的等不下去,离酒店不远,走一会儿就能回去。”
小刘说不出什么了,借了两套雨衣:“那我陪您回去。”
又拉扯一会,季肃风不愿意小刘陪他冒险,但实在是心急如焚,最后妥协了。两人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到处都是黑的,水深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脚底下有什么,就摸索着前进。季肃风脚下一空要跌倒,小刘赶紧扶住他:“季老师!”
“没事。”季肃风站起来。
根本不是没事,季肃风刚刚那一下崴了脚,小腿还被什么划破了,在脏水里泡得生疼。
杨天阔接电话的时候女医生正在一旁准备生产用具,听到“在医院”就明白了:“家里人?”
“我爱人,也被水困着呢,”杨天阔的脸上浮起笑意,“等他回来就能直接抱孩子了。”
女医生宽慰几句,教给杨天阔呼吸方法,最后找了件浴袍:“你要是还能站起来,还是趁羊水没破走两步。”
杨天阔光着身子披了那件浴袍,腰带系在肚子上面,撑着腰起身。女医生要过来扶,杨天阔赶紧拒绝了。那医生小腿还没杨天阔胳膊粗,一会儿有点什么事两人只会一起摔倒。胎儿已经入盆卡着胯骨,杨天阔腿合不拢,走两步就要停一下。身体从内里破开的感觉很奇怪,有什么东西硬要将骨缝撑大,疼得杨天阔直打颤。他原本的计划是到时间了就去助产院挂上麻醉,痛痛快快把孩子生下来。没想到要在酒店里硬挨,季肃风也不能陪在他身边。
肚子变硬,胞宫收缩着往外推挤胎儿,杨天阔手撑在膝盖上微微蹲着抵抗产痛:“呃……呃嗯……”
医生连忙阻止他:“不行不行,不能用力,还没开,你忍忍。”
“好像有什么东西……挤在宫口上,好疼……呃啊!”
可是杨天阔确确实实还没破水,医生要给他检查一下,杨天阔只能维持这个姿势挪回床上去。戴着蓝色医用手套的手在宫口上摸到一个鼓起的水囊。宫颈发软,羊水包着孩子把胎膜顶了起来。
后穴塞进去一只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杨天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还没破,还不能生吗?”
“快了,”医生把手指抽出来,“给你人工破水吧,还好我带针了。”
杨天阔从来没想过那种东西也能称为针,闪着寒光的一根钢刺,几乎有小臂那么长。女医生抽出来拿在手上,和气的脸都显得邪恶起来。但杨天阔顾不得了,下身一直有排便感,再不用力真的撑不下去。
季肃风冲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幅场景,女医生拿着一根金属棍对着杨天阔的下体。他扑在床边:“天阔!”
杨天阔被他吓了一跳。医生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收了收,看清楚床边人的脸“啊“了一声:“你不就是那个……”
能有医生在,还不算太糟糕。季肃风冷静了点,大方承认:“我是季肃风,您好。”
季肃风从头到脚湿透,头发散乱,被打湿了贴在脸上。冻得发紫的嘴唇有点抖,左边小腿肚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往外渗着血。杨天阔捏了捏他的手,指肚泡起皱,冰凉冰凉的,还带着雨水。
“你还骗我,”季肃风回握他,“骗我去医院了,我一听就不对劲。我要是不回来,你就自己在酒店生?”
医生咳了咳:“那个,我先给他破水?孩子生了你俩再算账?”
于是季肃风跪在床边紧盯着医生的动作,那模样比杨天阔还紧张。杨天阔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唇上:“没事,没事……一会儿就生下来了,我这……这不是好好的吗?”
医生双指护着针头送进去勾开胎膜,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倒释放了子宫里的一些压力,羊水涌出来,有种失禁的感觉。医生把杨天阔的阴茎用纱布包着贴在腹底:“基本开了,疼就使劲。”
阵痛更甚,杨天阔松开季肃风的手,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啊!呃…嗯……”
医生换了副手套,推杨天阔膝盖:“腿别并
', ' ')(',别挺肚子,背弯起来。”
带着血迹的小口敞露着,随着用力拉扯变形,露出猩红的肠肉。杨天阔想叫,一看季肃风惨白的脸又不敢喊了,可痛呼声还是随着呼吸溢出:“哈…哈呼…啊……呃啊……”
腹顶慢慢落下,下腹崩得发亮,肚皮上浮现一些青色血管,宫缩配合着杨天阔将胎儿推着下行,胎头摩擦产道,杨天阔感觉有了希望,季肃风在一边不知道是在安慰杨天阔还是安慰自己:“快了快了。”
可是事情根本不像想象的那样顺利,过了很久胎发才羞答答露出一点,杨天阔倒回床上,手指戳进穴肉里,听起来很欣喜:“我摸到宝宝了。”
季肃风按着医生的指导,把杨天阔上身支起来抱在身前,手贴在隆起的孕肚上轻推帮助胎儿活动:“嗯,宝宝马上就出来了。”
“啊…呃…呃嗯……”隔着肚皮都看得出胞宫收缩剧烈,杨天阔表情痛苦咬着唇,穴口开得更大,中间黑色头皮露出。等杨天阔一撤力,胎头又缩回去,产穴流着羊水,恢复成刚才的模样。
“胎儿有点大。”医生也担心起来。
季肃风眉头拧着给杨天阔擦汗,杨天阔伸手把他眉毛展平:“别皱眉,要起皱纹了。我……呃…我努努力……孩子一会儿就生下来了。”
又推了几次,胎头终于不再回缩,会阴充血拉伸,孩子头绷在穴口上,医生按着肛周皮肤往两边扯,要把胎头剥出来。杨天阔抖得季肃风抱不住他,一直往下滑,等一次用力过去,杨天阔拽拽季肃风,声音虚弱:“哥,有点疼……我想……歇一会儿……”
杨天阔从不轻易叫“哥”,两个人差了快十岁,都不愿意提年龄的事儿。现在杨天阔疼狠了,下意识把自己放在需要安全感的角色上,寻求季肃风这个靠山。季肃风胳膊穿过杨天阔腋下把他架起来一点,两人脸颊紧贴:“再忍一下,头出来好多了,马上就能见到宝宝了。”
“歇会儿吧,给他喝口水,”女医生直起身子,“过会儿换个姿势。”
季肃风把杨天阔平放在床上,给他喂几口水,也给医生拿了一瓶。杨天阔抓着枕头还是不住哆嗦,阵痛袭来,可是他没力气了。
医生怕再憋下去有什么问题,叫杨天阔爬起来撑着床头,跪着露出后穴产子。这个姿势让杨天阔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荒唐事,那会儿还扭着腰跟季肃风求欢,这会儿却撅着夹了颗胎头的屁股生产。杨天阔轻笑一声,季肃风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揉杨天阔的后腰缓解胎儿的压迫:“还有心情想别的呢?”
肚子像颗水滴似的下坠,胎头果然一下出来不少,杨天阔觉得小穴近乎裂开:“啊……呃啊……是不是……出来了……后面裂了……”
“别说话,憋住气。”
杨天阔闭紧双唇,腿上肌肉鼓起,脸憋得涨红。产穴喷出羊水,婴儿的头娩了出来。
“呼、呼……”杨天阔要往下坐,但孩子的头挂在下面,杨天阔只能用手撑住更多的力放松双腿。
“就这样,再来一次,快出来了。”
杨天阔有了信心,撅起屁股使力,胎肩将穴肉拱得外翻,却没有出来的意思。医生捧着孩子的小脑袋,也不敢用蛮力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产程却没什么变化。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孩子卡住了。
又一次卡住了。
杨天阔粗喘着左右摇摆,孩子的小脑袋悬着一晃一晃,就是不往下走。第一次卡住的时候,杨天阔还颇为乐观,觉得自己力气还充足,大不了耗久一点,总能生出来。可是没想到孩子头都出来了,还能再卡住一次。
杨天阔把头靠在季肃风肩上,精神萎顿:“生不出来……好难受……哥……”
季肃风一遍遍亲他的脸,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杨天阔已经濒临崩溃,谁都看得出他耗尽了力气。
女医生的手从胎肩和穴肉的缝隙间挤进去,杨天阔痛得大叫一声,生理眼泪都飚出来。季肃风赶紧把他箍在自己怀里,医生的手顺着胎身摸进去。
“啊!呃啊!呃……”穴口撑到撕裂,血顺着腿根流到床单上,医生抓住了胎儿的手,轻轻向外拉扯。孩子一只细弱的胳膊从穴口里探出。
“来,用力一次就生出来了。”医生托着胎身旋转,让另一边肩膀外露。孩子已经感知到外面的世界,挥动双手脱离母体,终于躺进杨天阔怀里。女医生把剪刀递给季肃风,松了一口气:“是个大胖小子,爸爸来剪一下脐带?”
季肃风梦游般完成了这个仪式,探头去看孩子,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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