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能不在家里抽烟吗。”
向兴学这才反应过来,向俨不是哭了,眼泪是被烟熏出来的。
第十一章决定
向兴学赶紧把向俨推出了房门。
向俨大概是被烟熏得狠了,泪水一直止不住,这让向兴学觉得愧疚极了,忙不迭给他的小侄子递纸巾。
向俨一边擦眼泪一边冷着声音问:“论文写不出来啊?”
向兴学说:“也不是。”
“你去把衣服换了,臭死了。”向俨眉头紧皱,随之又说:“算了,换了衣服还是臭。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抽这么凶?”
“遇到一点事。”
“我是要听你说遇到一点事吗?你不遇着什么事至于这样作贱你自己吗?爱说说,不说滚。”
向俨拔高了声调,满脸都是极度的不耐烦。
向兴学还没有被年纪小的人这样训斥过,一下子哽在那里。
向俨的脾气算不上暴躁,对熟悉的人会放肆一些,但也不至于放肆成这样。只是向兴学认为自己有错在先,倒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向俨一直没把向兴学当叔叔看,向兴学不怎么介意。他俩虽然不同辈,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同龄人,也算儿时的玩伴。向兴学只觉得自己得尽到长辈的责任,向俨作为小辈或是朋友,偶尔闹一闹,娇一娇,没大没小的,向兴学都能接受。
按照向兴学的个性,他不爱向家里人倾吐工作上的愤懑。以前遇到事情他就不愿意告诉沈云梦。向兴学是觉得说了又如何呢,本来一个人生气,说出来反而变成两个人生气,生气对身体也不好。
但是面对已经处在生气状态的向俨,向兴学又觉得说一说也无妨。
“我想搞赵长云。”
向俨表情忽然松懈下来,他眨了眨眼,“怎么搞?”
“可能是举报,举报没有用就找媒体曝光,具体怎么搞我还没想好,但我一定要搞他。”向兴学情绪上来了,没控制住自己摸了摸口袋,想抽烟。
向俨弯下腰拉开了茶几下的抽屉,掏出一根棒棒糖,拆了糖纸就往向兴学嘴里捅。
向兴学把糖含住了,含含糊糊地说:“这么大人了还吃什么糖。”
“给医院里小孩儿的。
“赵长云是我知道的那个赵长云吗,上过什么讲坛的那个教授?”
“嗯。”
“那他很厉害啊。”
向兴学有一点失望,他很怕向俨下一句说“你还是算了吧,你能做什么呀?”——像那些博士生一样。
向兴学一直在犹豫,他害怕自己一时的冲动会毁掉自己的前途。
就像沈云梦会对他说“你一个无名小卒,你能把赵长云怎么样?”,沈云梦不喜欢赵长云的龌龊,但她更怕向兴学丢掉工作。沈云梦会让向兴学学着忍耐,她说赵长云总会老到拿不动笔、讲不了学,那个时候向兴学就能崭露锋芒,可她自己都不愿意陪着向兴学等到那一天。
“为什么要搞他?”向俨问。
“因为他的学术成果都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我在写的东西也是为他写的,不止我,还有很多年轻老师,还有一些他带的博士生……”
向俨打断了向兴学的话,他说:“那就搞啊。”
客厅里没有开灯,日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照了进来,在茶几上割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向俨坐在光里,乳白色的毛衣被阳光烤得发亮。
向兴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向俨还年轻,他也不是承担风险的当事人,所以他可以说“那就搞啊”——像向兴学希望听到的那样。但是这样意气风发的话其实很欠考虑,也很不负责任。
向兴学把棒棒糖拿在手里,说:“我可能会被停职,被S大封杀,被学术界驱逐。
“会一无所有。”
向俨笑了,“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呀,一个离婚老男人,没有老婆,住我家里吃我的喝我的,你说你有什么?”
向兴学太阳穴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