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一家人围坐在厨房的大灶旁,说往后的计划,外边依旧锣鼓喧天。
沈云梦低头拿干枯的稻草擦鞋,她听到这句话没有抬头,也不作回应。
向蓉又说:“村子里还没出过离婚这样丢人的事,再说爸刚走,你这就要离婚,你让他脸往哪儿搁?”
向兴学没做声。
诚然沈云梦不是一个理想的媳妇,不是贤惠的妻子,但是向兴学还爱她。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进入了绝境,但向兴学还期待着柳暗花明。
“姑母,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人家要离婚也不用说出来啊,你怎么不知道这儿没有人偷偷离婚?”向俨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挽着个袖子往灶里添柴火。
向俨小时候就喜欢这口灶,总是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大钳子往里夹稻草,有时候向兴学会给他在火堆里放几个山芋,小朋友寻到山芋就开心得要命。
现在他还坐在小板凳上,小小的角落里已经塞不下向俨的两条长腿。
“你给我闭嘴。”向兴邦呵斥。
向俨抬头看他爸,又笑了,“您可不能说我,我都快忘了,你可是不离婚的代表。”
二姐向枫是读过书的女人,思想不至于闭塞,她问:“怎么突然要离,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向兴学说:“是我的问题。”
“你做什么了,让云梦能要离婚?你们这些年轻人可别把婚姻当儿戏。”
“他没做错什么,是我嫌弃他穷,我不想跟他过了。”
沈云梦说得很淡,好像他们在谈论的不是离婚这样的大事。
她话一出口,厨房里即刻安静了。
向俨站起身来,对沈云梦说:“让他们自己聊聊吧,我带你在这儿逛逛。”
向俨带走了沈云梦,厨房里的逼问也开始了。
向兴学有点感激向俨,他没让沈云梦听见更难听粗鄙的话。
他也不想让他这个小侄子听到自己低声下气地说“我还爱她。”
向兴学不比向俨大太多,但他至少算个长辈,长辈是要面子的。
他的姐姐们一开始说沈云梦是个物质的女人,听说沈云梦想要和富裕的作家在一块便骂她水性杨花,之后话题便成了责骂向兴学“怂”、“软弱”、“不争气”。
向兴邦一直皱着眉头听,后来他说:“要不我给你把房贷还了,这样你轻松一点儿,沈云梦可能还愿意跟你过。”
向兴学决定离婚了。
他是个男人,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半夜的时候,向兴学爬到房顶上,想抽几根烟,却听到向俨在打电话,手机屏幕的灯光映亮了他半边脸。向兴学又发现向俨已经长得棱角分明了。
“我得过几天才能回去,家里有点事,你帮我给草浇浇水。”
向俨看到向兴学,略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继续说:“14床的病人血压一直不稳定,你让闻老师给他做个仔细的检查……
“不开心啊?
“想我了?
“就几天了。
“现在不早了,你早点睡,乖,去睡觉。”
那边儿一直不愿意挂电话,向兴学便点燃了烟,他觉得挺讽刺的,自己一个中年男人在屋顶上偷听侄子和女朋友打电话,他这个侄子做事还那样妥帖,相比起来自己的生活简直乱七八糟。
可他除了屋顶还能去哪儿呢?
沈云梦睡在房间的床上,家里的大门也被关上了,钥匙在向蓉手里。
老家的宅子很大,房间却被回乡的儿孙占得满满当当的,向兴学哪儿也不能去。
向兴学听到向俨说:“嗯……嗯……我爱你……挂了啊。”却是敷衍的语气。
向兴学依稀觉得向俨和自己是很不一样的人。
他会是被所有女人爱着的男人,也会是玩弄感情的人,他能看到沈云梦的窘迫,也能带沈云梦避开议论,他体贴,却未必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