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四年,暮春。
细雨如丝,春寒料峭,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水雾氤氲,如同一副泼墨山水,行人撑着油纸伞匆匆而过,在朦胧烟雨中留下点点墨痕。
长街深处,那座名动江州的寻芳楼巍然矗立,楼内灯火辉煌,笙歌阵阵,觥筹交错间尽显奢靡富贵之气。
无论是富丽堂皇的厅堂,还是雅致幽静的包间,皆是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重重门帘虽遮掩了欢声笑语,却遮不住丝丝缕缕的诱人糜音。
大厅高台之上,一位女子正在抚琴,她指若春葱,轻拨琴弦,曲声宛转悠扬。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襦裙,衬得肌肤胜雪,青丝如瀑,柔顺地垂落于纤细的肩背,一支通透的碧玉簪轻插云鬓,更显清丽脱俗。
若非身在这烟花之地,定会让人误以为是哪个名门望族精心培养的贵女。
女子名为阿胭,自十四岁那年流落至此,鸨母周妈妈一眼便识得她的不凡,悉心调教四年。
如今的阿胭,宛若含苞待放的牡丹,娇艳欲滴。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造势,她的芳名早已在江州府内传得沸沸扬扬,引得无数少爷公子为之倾倒。
这些富贵子弟,或为她的琴艺所折服,或为她的容貌所倾心,纷纷挥金如土,只求能一亲芳泽。
然而阿胭始终保持着几分清冷疏离,更是激起了他们的征服欲望。
火热的目光犹如附骨之蛆黏在阿胭身上,她掩去眸底冷意,不经意间将视线投向二楼雅间。
窗畔伫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两人目光相接,她故作慌乱地低垂螓首,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颤,使得琴声微微失序。
那人正是江州知府之独子云骁,亦是手握重兵的镇远候之侄。在江州,论及家世,无人能出其右。
若能得他垂怜,获得庇护,或许便能摆脱任人采撷的命运。
更重要的是,以云骁的出身,定不会长久屈居于江州一隅,若有幸攀附于他,有朝一日随其赴京,便能接近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仇人。
那个她日日夜夜都想将他挖眼剜心,挫骨扬灰的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