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只燃着几只烛火,将浴桶里的人影拉长在墙上,看着十分高大威武。
屏风被移开,谢喻兰毫无防备撞见了沐浴的大公子——只见对方背靠浴桶,一手搭在浴桶边,水滴沿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啪嗒啪嗒,令人不由屏息以待。
“过来。”还是那黯哑又低沉的声音。谢喻兰迟疑一下,低垂眉眼走了过去。
他余光又瞄到那只垂在浴桶边的手:肤色偏深,手背青筋明显,指甲修剪得整齐好看。
男人指间轻轻摩挲,不知为何看得谢喻兰有些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就见那手指又点了点桶边:“抬头。”
谢喻兰一顿:“大公子……”
“我让你抬头。”
谢喻兰只得抬头,入目便是乌黑如缎的黑发披散在男人背上。这位大公子显然比谢喻兰想象得还要壮硕许多,宽肩厚背,肩头还有陈年旧疤,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不知为何……似乎肩胛位置还有指印红痕。
此时对方背靠桶边头也不回,道:“擦背。”
谢喻兰:“……”我明明是大夫。
但……既来之则安之。于是谢喻兰二话不说撸袖子就来给病人擦背。
反正都是男人,怕啥?
他将自己的黑发先挽了起来,松垮垮地束着,只余几缕发丝飘落脸侧。随后他拿起旁边的帕子利落给男人擦洗起来。
这种事为何不找丫鬟做?因为有孕在身藏了戒心?可我也刚来呀?还是大公子的夫人不允许他用丫鬟?据说这位公子夫人占有欲很强,轻易不让夫君见外人,指不定这些事以前都是夫人亲自来做。
谢喻兰边洗边胡思乱想,全然没发现自己清洗的动作十分自然,仿佛早已做过无数遍。
先打湿那如墨黑发,小心地擦洗;再用毛巾包住手,用皂角搓出泡沫,慢慢地为男人擦洗肩头后背;再拉起手臂搓洗,然后绕到前面……
两人对视,屋里一时安静无声。
秦岚之呼吸粗重,靠在浴桶边,待肩头陈旧伤疤被谢喻兰习惯性地轻轻擦洗几遍后,才借着烛光以视线仔细描摹这位年轻俊美的“大夫”。
秦岚之看着对方清隽又不失英气的眉眼,仿佛被清泉漂洗过的双眸,对方在水雾后显出温和的笑意……俱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因为这是自己多年枕边人。
陌生,却是对方的眼中再无曾经的依恋和爱慕。
秦岚之不悦地抿唇,抬手时水声微动,他微微仰头好让男人方便擦洗。
“大公子。”谢喻兰率先移开视线,开口道,“在下失礼了。”
秦岚之喉咙上下动了动,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任由男人给自己擦洗胸前。随后毛巾往下,擦过腹部……
谢喻兰耳廓通红,手指不小心触到某物,慌乱地站起来道:“大、大公子恕罪,在下并非有意。之、之后的可以请大公子自己清洗吗?”
秦岚之黑眸沉沉地看着他,身躯微微一动,水声哗啦作响,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有些刺耳。他往前趴到浴桶边,距离很近地盯着谢喻兰。
第7章我在戏文里见过!
屋内光线昏暗,谢喻兰忍不住心跳加速:他没想到大公子褪去衣衫后会是这么一位猛男。是真猛男。
体格健硕,胸肌发达,肌肉线条十分有张力。他浑身都透着和“公子”这个词格格不入的凶狠野性。
他双眸犀利幽深,眼形狭长,于是便显出几分阴戾,仿佛无论怎么刷洗都洗不掉他一身血腥杀气。凑近时,更能感到那种上位者的威严,薄唇一抿就能让人两股战战,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不愧是……
咦,不愧是什么?谢喻兰感觉有什么想法欲脱口而出,但堪堪卡在舌尖,不上不下,教人难受。
谢喻兰心不在焉地想: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竟真以为大公子得手下人爱戴,就会是什么可亲之人。
“躲什么?”秦岚之沉沉开口道,“那小楼可住得舒服?不喜欢再给你换一间。”
谢喻兰一愣,忙道:“不必,在下很喜欢。”
“换个自称。我不喜欢听。”
“……”谢喻兰一时头秃,不然该叫什么?
见年轻的“神医”面容纠结,秦岚之微微笑了起来,却更显吓人了,仿佛要择人而噬。
“叫喻兰可好?”
“呃……”谢喻兰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也、也行。”
“我也唤你作喻兰。”秦岚之又道,“你可唤我为阿之。”
谢喻兰茫然啊了一声:“在下……喻兰不敢。”
“让你叫你就叫。”
谢喻兰只得干巴巴道:“阿、阿……阿之。”
噫——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这大公子却似高兴起来,嗯了一声:“多叫几声听听。”
“阿之……阿……之。”这是什么变态趣味?难不成因为走火入魔,脑子糊涂了,便想多听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找到一点安全感?
毕竟还有身孕在身,似乎也说得过去。
谢喻兰满眼写满同情,心底叹气,便多了一丝纵容:“阿之高兴就好。”
“阿之”显然分外高兴,眼底亮起了光,水汽氤氲中,那眉眼更显幽深:“喻兰,我总觉得你很熟悉。你呢?可有对我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