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明朝的制度,巡按御史巡视期间确实有权受理冤案,但是大多数是受理之后,把案件打回发生地,责当地父母官尽快办理。当然也可以不转回而自己处理。
如果案件发生地主官坚持要自己审理,也无可非议,因为这本身就是他的职权范围,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官场上一般化都会给彼此留面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撕破脸。但是这次吴县县令陈文瑞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铁了心要和巡按御史怼到底。
“县尊,您为什么要跟御史对着干啊?”师爷苦口婆心的劝道。
“糊涂!我是那种意气之争的人吗?更何况徐吉算什么东西,一个只知拍马溜须、阿谀奉承阉党的腌臜小人!本官还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岁,满面风霜,半白头发的干瘦老头子,翘着一撮山羊胡,嘴里“啪嗒啪嗒”吸着旱烟,喷云吐雾的说道。
“那县尊你为什么如此坚持?”师爷不解的问道。
“你懂什么!老百姓打官司容易吗?更何况是出卖力气的砑工!为了讨口饭吃,活活被人家打死三条人命,这样的苦事,若是让徐吉那个势利小人审理,必然偏向纺织厂这样的有钱人家,到时候铁定是冤假错案!我陈文瑞最看不得的就是草菅人命、欺压百姓。莫说他是御史,就是巡抚来了,我也要跟他斗上三斗!大不了回家种田去,怕个甚!”说到这里,陈文瑞再次猛吸了口烟,然后猛的从鼻孔喷出两条烟龙。
“县尊,你!”师爷看着自家知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行了吧,你也别担心了。这官司我审定了。没别的事,你先去休息吧!”陈文瑞干脆利索的下了逐客令。
吃过午饭后,吴县县衙接到了巡按衙门的文书以及人证物证等。
“好!”接到师爷禀报的陈文瑞,大手一挥,道:“通知下去:明天日出开庭审理,顺便让民壮快手把相关人等缉拿到案,莫要走了要犯。”
师爷苦笑着下去。
纺织厂。
吴捕头带着人再次来到了纺织厂,要带走流风和老道士。
话刚说出口,吴捕头带来的几个人立马被燕子堂成员和余小娟等人围了起来,吓的吴捕头一脑门汗,心想这难道是要杀官造反!
最后还是徐铮让众人退下,同意了吴捕头的要求。
陈青天要公开审案的消息在某些有心人的传播之下,飞快的传遍苏州的大街小巷。本来陈文瑞在姑苏民间就很有名声,再加上在苏州抗税运动中同情社会底层,因此赢得了更多的人的关注。
一大早,县衙门口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吴县县衙坐落在今苏州城姑苏区古吴路上,大约东起养育巷,西至水潭巷,七十年代改成苏州第十六中学操场。
讼师甄秀才也算得上苏州的名人。考中秀才以后,无论父母怎么说,就是不肯继续考下去,反而做起了讼师,要知道在大明朝,鲜有秀才或者举人做这个行当的,本身就为人所不齿,但是在后世,律师绝对是白领行业。
人长的其貌不扬,四十多点的年纪,天生秃顶,就连胡子也没长三两根,非常的健谈,不仅大明律,大诰等熟记于心,说起话来更是旁征博引,唾沫星乱飞,就凭着这个职业,甄秀才短短十年功夫就赚下了十来间店面房,家有大屋,妻妾成群,老父母日子过的舒心,逢人就夸自己孩子有出息。
苏州当地的官员们大多听说过甄秀才,对他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后时候官府都得赶忙,恨的是大多数打官司的时候又不得不面对他。
当陈文瑞听说甄秀才是砑工聘请的讼师时,心头奇怪了好一阵子,后来转念也想通了:要知道甄秀才的诉讼费可是非常高的,已经高到普通老百姓根本承受不起的地步,一群靠力气糊口的砑工竟然能花这么大的血本请他,由此可见,这必然是冤案。
至于听说很多官员面对甄秀才的口若悬河心里发憷,陈文瑞晒然一笑,一个秀才而已,能高明到哪儿去!论博学、论对律书的熟悉程度,自己这个进士只怕不逞多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