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龙厉声说:“湖广叛军翻不了天!就算他们真的翻了天,这天下,依然是我们汉家子弟的天下!万一让建奴壮大,夺了这江山,我们的子孙后代就要拖着一根猪尾巴奴颜婢膝的跪在他们面前喊他们主子,给他们当奴才了!”
此言一出,就连傅宗龙、孙承宗也面色大变,这小子还真敢说哪!那帮文臣正寻思着要不要逮住杨梦龙言语中的漏洞,告他一记刁状,崇祯便发出一声厉喝:“杨梦龙!”声色俱厉,一众文武大臣噤若寒蝉,头也不敢抬。杨梦龙面不改色,还是单膝跪地:“臣在!”
崇祯那张由于日夜操劳而微微泛黄的脸已经胀得通红,两眼喷火,死死的瞪住杨梦龙,厉声说:“朕赐你尚方宝剑!朕调动天雄军、河洛新军、关门川军甚至关宁军,尽数交给你指挥,你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杨梦龙昂然说:“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有必死的决心!”
崇祯手一抡,扫飞了几本奏折,厉声说:“朕不要你死,朕要你好好活着,不管是胜是败都给朕好好的活着回来!胜了,在你凯旋之日朕大开大明门,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败了,押往菜市千刀万剐!”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放完狠话,他死死盯住杨梦龙,神色近乎狰狞:“你还敢不敢率师增援旅顺?”
杨梦龙神情桀骜:“敢!”
崇祯说:“好,君无戏言!傅宗龙!”
傅宗龙应:“老臣在!”
崇祯说:“朕同样赐你尚方宝剑,命你前往天津,调集船只粮秣,协助关门川军、天雄军登船出海,办得好重重有赏,办砸了你就别回来见朕了!”
傅宗龙沉声说:“老臣遵旨!”
崇祯的目光落在孙承宗身上。
孙承宗从容说:“老臣这就下令河洛新军、天雄军往登莱、天津集结,出海驰援辽南,保证旅顺守军器械不缺,兵力充足!”
杨梦龙说:“旅顺最缺的是火枪手和弩兵,第一批船只只运载火枪手和弩兵就行了,第二批船只运送骑兵,至于长枪兵和横刀手,能运的最好,不能运就算了。”
孙承宗说:“老夫心里有数!”
崇祯望定杨梦龙:“爱卿什么时候动身?”
杨梦龙说:“回驿馆收拾一下行李,写几封信,半个时辰后出发前往山东登莱!”
崇祯说:“那爱卿速速回去准备,准备妥当了,朕亲自在大明门为将军送行!”
杨梦龙一跪到地:“遵旨!”
大明门是国门象征,平常日子开都不能开,更别提行人走马了。一朝天子在大明门为出征的将军送行这样的场景,在大明两百多年的岁月里可谓少之又少。一众文臣本能的想要反对,但是看到温体仁一言不发,他们也不敢当出头鸟。看到天子是铁了心打这一仗,他们也没有办法,崇祯那多疑暴烈、雷厉风行的性格他们是很清楚的,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哪怕举朝文武合力,也很难让他改变主意了……算了,就让杨梦龙出一回风头吧!
等到退朝,侯恂凑到温体仁身边,有些抱怨的问:“大明门乃是国门,我等文臣士大夫辈犹自不能轻易踏足,让圣上在大明门为一介武夫送行,成何体统?首辅为何不据理力争?”
温体仁望着杨梦龙的背影,突然擦了一把冷汗,骂出声来:“那家伙就是个疯子!做事非但不会给别人留条后路,连自己都不留一点退路,纯粹的疯子!”
是啊,不是疯子,谁会在这要命的关头主动请缨前去增援旅顺?不是疯子,谁会明知道败多胜少,败了还会被皇帝千刀万剐,依然昂然领命?
习惯了在背后搞点小动作给对方穿小鞋,桌面上大家把酒言欢,桌底下使劲对踹的士大夫们撞上了这么个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一旦卯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疯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党争之所以一斗就是二三十年胜负难分,是因为每个人,每个团体在动手之前都必须先考虑后果,评估风险,风险太大了就不能做,吃了亏也必须忍着,可是这个疯子连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一切潜规则对他都没有效果,还玩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