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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明牧放开对温槿雪钳制的那一瞬间,他便知晓时机到了。谷云起的计划,有时候实在不必说出来,他也完全能够审时度势领会出来。戚明牧一离温槿雪身边,他已立即行动,先落到温槿雪身前,将她与那几名仆人隔开,并出其不意地先刺死一人,招呼道:“谷夫人退后些。”接着半旋身躯,拉开架势,把温槿雪完全地挡到自己身后,连戚明牧所来的方向,也为他所阻隔。
何况戚明牧还未能顺利上岸。
他本来只打算在第一座石墩上借力一点便拔身回岸,但谷云起紧随而至,铁伞撑开,宛如巨盾当头压下,把他全身都笼罩住了。
他只有折扇一展,与之对招,扇骨击上铁山,铿锵金鸣,几乎要溅出火花。
这本来不算什么,他的折扇也非凡物,完全当得住这一击。然而谷云起那一击之力他却无处可卸,只能承受下来,立即便感到脚下石墩轧轧沉了数寸,岸边头顶机簧声动,交错射来两排弩箭,难以趋避。
居然真的是有机关,而且确实是以重量控制。
谷云起借着那一击之力腾上半空,他若想腾身上去,必然会被凌空压回受戮;想回到第二座石墩上,则又要面临被谷云起设计触发第二处机关的危险,还不知这第二座石墩的机关会从什么方向发来;岸边劲弩激射,根本不能上,其他方向,只余一片湍急河水。
那一瞬间,戚明牧还是腾身起来,谷云起果然伞面下压,他却身形一转,头下脚上,脚尖一勾伞面边缘,挺腰舒身,翻到伞后屈膝一弹,折扇打向谷云起颈项。
谷云起铁伞一收,侧身一翻避开他的扇子,两人却都失去了着力点,不由自主地往河中坠落。
岸上南宫北翊已连杀两人,与温槿雪短暂交代过自己的身份,剩下的四名仆人虎视眈眈地围着他们,却一时不敢上前。他要保护温槿雪安全,也不敢离她太远,只等那些仆人抢前攻击再出手。此时河中“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南宫北翊大吃一惊,急忙望去,已经看不见谷云起与戚明牧二人踪影。
那几名仆人也是一惊回头,一时不知是该继续对峙,还是该去救主。南宫北翊却毫不犹豫,剑光突前,已经又取一人性命。戚明牧既已落水,他不必再担忧温槿雪会遭到他的突袭,顿时放开手脚,一把剑宛如飞龙夭矫,杀入那三人之中,剑光大盛,一团明月般的银辉把那三人牢牢笼在其中,竟是以一支剑同时绞杀三人。
温槿雪急急两步到得岸边,叫道:“二弟!”但借着微弱烛光,便连稍远一些的河面也看不清,何况他们二人一直落入河底便再也不曾上来。戚明牧决然是想要上岸的,谷云起却怎么会放任他上岸威胁到温槿雪,两人在水下必定已动上手,并随着水流被冲向了下游。
南宫北翊料理了那三人,弯腰抄起那几名仆人尚余的几截蜡烛,快步来到岸边,见水流湍急,毫无人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知道谷云起水性如何,但见过戚明牧的狡诈机变,而谷云起的内伤其实尚未好转,便是水性尚好,处境也委实堪忧,遂把蜡烛交到温槿雪手里,匆匆道:“谷夫人,烦请你稍歇片刻,自行返回。”
说罢拔腿便沿岸疾行,温槿雪猜到他是去找谷云起,忙道:“蜡烛拿着,我只需一截即可!”
南宫北翊反手接住她抛来的烛头,想说自己疾行中点蜡烛也无用,但想到要在这黑暗广阔的溶洞中找谷云起,终究还是需要光亮,便只遥遥挥手示意,其实已距温槿雪十丈远,早看不见身形了。
温槿雪喃喃道:“原来二弟还有这样一个生死之交,怎么从没听他提过?”
她精神紧绷了大半天,从议事厅走到这座溶洞,还在里头兜了那么久的圈子,虽说看似并无性命之忧,她却一直在时时提防并寻找着脱身机会,从身体到精神都已疲惫得紧。此刻满地只余尸体,一片寂静,她一放松,便觉肚子坠痛,难受之极。
“笨蛋孩儿,别在这种时候捣乱啊!”
如若不是此地阴冷潮湿,无处可歇,她真是想不管不顾找个地方躺倒下来,让酸痛的腰背腿脚好好松弛休息一番。然而事与愿违,她若想倒下,至少还得出了这座溶洞才行。当下只有托着凸出的小腹,步履蹒跚地走回石林那边,艰难地弯腰低头,走向来路。
水花四溅,冰寒刺骨。谷云起没入水中,根本睁不开眼睛,便是睁开也看不见什么。但下意识地往戚明牧掉落的方向双手一抱,顿时牢牢锁住戚明牧的一条腿,任他疯狂蹬踏踩踢,咬着牙憋着气一寸寸往上封锁,锁住膝盖,戚明牧很快蹬不动这条腿了,而原本呈现在眼里的火光已经消失。
他们显然被河水冲得远离了原来那处岸边,顿时什么标志物也没有,彻彻底底成为瞎子,加上谷云起紧扣住他右膝,他几次想要浮上水面都没能成功,肺里空气越来越少,难道竟真要随谷云起一道阒然无声地葬身于这黑暗河水中?
这家伙当真是不要命!
戚明牧左腿猛蹬,双臂奋力划水,终于得以吸到一口新鲜空气。他却并不想杀了谷云起,水中一翻身仰躺着划水,将谷
', ' ')('云起也带上水面,笑道:“好一个狠心绝情的谷二郎,我不过要你带我去找《飞光篇》,你便要千方百计谋害我的性命。”
谷云起仍旧牢牢抓着他,手中铁伞破水而出,朝着他腹部又是一击。
戚明牧听得风声,左手一挥抓住伞尖,阻住这一击,道:“那人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
谷云起没有心思回答他,铁伞“喀嚓”一声变化,跟着“呜”地一声旋转起来。戚明牧一惊,抖手甩开,自己忙往水里猛一潜,左脚狠狠一蹬谷云起肩膀,把他蹬得双手松脱了些,右腿一屈,便自他手中挣脱出来,又一个深潜,才从另一处浮出水面。
只是这一来,他们都只知道对方就在附近,却是不晓得具体位置。谷云起随波逐流,渐觉胸口被冰冷河水刺激着,隐隐有压迫内腑的钝痛。他更是着急要找出戚明牧的位置,好去结果了他。戚明牧却一声不出,同样任河水冲走自己,并没有加速游走逃脱。
谷云起不想放弃杀他的机会,他也不想放弃胁迫谷云起的机会。没到最后关头,事情就不算完全失败。何况就算真失败了,他也并不想亲手杀掉一个对自己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的人。
杀人是暴行,而手不沾血地谋害一个人,是一种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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