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妓pk名僧作者:青萍衣
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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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
有了秦夫人这面大旗做虎皮,苏缨络登觉师出有名,踌躇满志地欲待败军再战,好全人家母子之情、父子之义。
却不料这番更加无功,干脆连慧缘的面也没能见着。
秦夫人派去香积寺的人回来说,师傅离寺云游去了,总得多半年才回来。临走留下一封信,嘱咐秦府若有人来,便将信交付来人;若无人来,也无须送到府上。
秦夫人拆开信封,见信上只有一句:
“儿向佛之心若有半点犹疑,绝不肯将苏姑娘交托于母亲。”
苏缨络跟秦夫人相对枯坐,一筹莫展。
良久,苏缨络轻声问道:“他……原是如何托付夫人的?”
秦夫人摇摇头道:“他教我替你结一门好亲事。”这是意料之中的作答,苏缨络听了沉默不语。
过了一时,秦夫人强打起神又道:“你放心,既是与我们秦府无缘,我便照秦嘉所说,好好替你留意。帮人帮到底,绝不会草草相待。放心罢。”
这日过后,秦夫人不再来苏缨络住处。苏缨络在这“应雪轩”中住着,衣食不愁,珊瑚与翡翠相待殷勤,与前无二。但她却极是烦忧,浑不知来日茫茫,去路安在。时时同双花愁眉相对。
这一日无聊至极,遂闲翻轩中书籍。见一本前人笔记中有明末才女叶小鸾的逸事。她从未看过这书,翻了两页,渐渐地竟看住了。
书中说叶小鸾从高僧受记,大师为其审戒,问:“曾犯杀否。”小鸾对曰:“曾犯。曾呼小玉除花虱,也遣轻纨坏蜨衣。”
又问:“曾犯否。”
答:“曾犯。晚镜偷窥眉曲曲,春裙亲绣鸟双双。”
问:“曾犯恶口否。”
答:“曾犯。生怕帘开讥燕子,为怜花谢骂东风。”
问:“曾犯绮语否。”
答:“曾犯。团香制就夫人字,镂雪装成幼妇词。”
问:“曾犯痴否。”
答:“曾犯。勉弃珠环收汉玉,戏捐粉盒葬花魂。”
师曰:“善哉!子所犯者,独绮语一戒耳。”
苏缨络看了觉这叶小鸾有趣得紧,这老和尚也有趣得紧。不由竟想:不如我也出家去做个比丘尼罢。
她在书架上又找了找,另拿起一本书来,不防“沙”地一声轻响,从书中堕下一纸信笺。
她也不留意,弯腰拾起欲再夹回书中。谁知眼角这么一扫,便给纸上的字吸引住了。
那是极端方的一笔正楷。看得出落笔时十分用心,但看去却又纡徐有致,毫无用力太过的窘态。
苏缨络不知不觉便向下看。
原来这是慧缘从师受戒之前,在香积寺写给一位书坊坊主的信。大意是他先前曾答允为这坊主书写铜版雕刻的“铜模字”,如今却又反悔。
下头详述反悔的理由,这理由人所未闻,直看得苏缨络目瞪口呆:
……乃知其中有种种之字,为出家人书写甚不合宜者。如刀部中残酷凶恶之字甚多。又女部中更不堪言。尸部中更有极秽之字,余殊不愿执笔书写……
苏缨络看了看落款,时期是数年之前。屈指算算,慧缘当时也就十四五岁。
她又将这页薄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实在不敢相信这朴拙的字体与这份清净慈和到了极处的心肠竟出自与己同龄的少年。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放回原处,再无心看书,坐在椅上只是出神。
苏缨络不敢自比红拂,有慧眼能识英雄于未起之时。却也看出以慧缘的心才量,他日的作为当非一介寺院住持所能限量。
她瞧着这间慧缘住过的屋子,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他一心向佛,抱负远大,自己何苦几次三番扰他修行。
只是……看他信中所写,连女字部首的字都不愿书写。可自己屡屡纠缠,他却非但不以为杵,反而……
他在自己面前,几乎不太像一个和尚,似乎只是个稍嫌古板的俗人。会嗔会喜,会讶异,会发愁。偶尔说话还会取笑两句。
苏缨络靠在床头,抱膝静坐,心中忽而难过,忽而失落。双花一挑帘子进来,见她一副木雕泥塑的样子不禁奇怪,走过来一看更吓了一跳:
姑娘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