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要写出优异的作品让松尾先生与绘楠刮目相看,我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三天,提前写完了一部集本剧历年SP英萃的完美剧本。我沾沾自喜地将剧本交到讨论会上,却被责编松尾先生、制片人中岛先生以及热心读者中岛小姐一起严肃地批评了。
“毫无新意”、“观众会无聊到睡着”、“完全不是青浦先生的风格”……负面意见如浪涌来,回到家,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就整个人栽在暖炉前,双目无神地思索着改进方法,连绘楠走到我身边都没有注意。
“青浦先生怎么了?”
绘楠在暖炉一角蹲下来观察我,左手谨慎地悬在我脸侧,仿佛准备随时来测试我的呼吸心跳。
我的心情已然跌破冰点,被绘楠体贴询问也完全不想理会,见那只手再三凑到我的视野里,心中很是烦闷,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凑过去,在修长的手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
“……”
绘楠起身进了洗手间。
水声已经响了接近十分钟,我怀疑绘楠快要把手指洗破皮了。灰溜溜地道歉认错也没有得到响应,我只好插科打诨试图缓解尴尬:“呐,绘楠你知道吗?口水也是有治愈作用的。古人很多时候靠它来医治伤口。”
“所以青浦先生还是茹毛饮血的猿人吗?”
绘楠终于舍得拉开了洗手间的门,边走边嘲讽道。果然是万分嫌弃他人体液,手指洗到泛红不说,连额发都淋得湿乎乎的。
“如果是就好了……”我想起剧本的事情,完全没了反唇相讥的心思,怨念道,“猿人没有电视剧本要写。”
绘楠知道我今天去交稿件的事情,推论道:“被打回了?”
“以类似于‘毫不客气地把稿件踩到泥水里’的方式,被打回了。”我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已经拍出来的SP,参考价值是有限的。”听完我关于“集历年来SP精粹剧本”的介绍,绘楠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青浦先生或许可以想象,自己想看到什么样的SP呢?”
“想看到?”乍一听闻这样的观点,我有些惊讶,“作为剧作者,没有立场谈‘想看到’的情节吧。”
“但青浦也是这部剧一直以来忠诚的观众,”绘楠耸耸肩,“要拍出观众想看的作品——这是大众传媒的核心不是吗?”
“哪有那么简单啦……”我挥挥手想要打消绘楠幼稚的想法,“观众对自己的需求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根本不可能准确地传递给创作者。
“比如说吧,这部剧第三季的时候,做过一次杂志的人气调查,结果出人意料,除开四位主角之外,人气最高的居然是女主角的弟弟,从头到尾都只有背影进过镜头的边缘角色。于是第四季的时候,编剧特地加重了弟弟的戏份,可是下次调查时弟弟的人气排名又意外地大跳水,连前20都没能进入。
“编剧在访谈里特意去采访了现场观众,结果得到了‘看背影觉得非常帅气,正面却好像没那么可爱’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明明已经请到了超人气的少年偶像,没道理人气跌落只是因为样貌。编剧感到不可思议,又仔细询问了许多人,大家意见都不统一,只有违和感是确实感受到的。
“最后还是一名高校生道破了真相,赢得了大部分在场观众的赞同。他说:‘那个背影,应该是帅气的女孩子啊’。
“观众在那名高校生说出之前,只是觉得少年的正面与背影有违和之处,自己都不知道有这样性别误解的念头,又要怎么传递给创作者?实际上,是优秀的作品主动发觉并触碰到观众的内心,而不是观众呐喊着内心的需求等待作品填满。让观众做决定绝对是最错误的创作路线,绘楠,不要对人类的平均审美水准抱有太高期望啊。”
“我没有对观众抱有期望,”绘楠认真听完了我全部的长篇大论,只在最后做出了纠正,“实际上,刚刚讲的那些都跟平常意义上的观众没有关系。我在谈论的是青浦先生。”
“……我?”
绘楠微一点头:“虽然观众不懂得自己的需求,但是青浦先生,我希望你至少可以向内心询问、了解自己的需求。不需要词不达意地传达给任何人,青浦先生只要把剧本写成自己想看的内容就够了。”
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只要写成自己想看的内容就够了”这样万分任性却又莫名有道理的台词,不愧是绘楠战车……我在心里暗暗敬佩的同时,也不禁思索起了我想看的内容。
虽然说是情景喜剧,由于系列剧的劣根性,主角之间的爱恨纠葛已经织成了蜘蛛网,光是角色间的情感张力就足够可观了。而要表现这种情感关系,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必定是“那个”。
说起来,我的确是有一个观剧以来发酵了很久的脑洞——
“谋杀与推理,我很想看的这种剧情……”我一撇嘴,“完全是情景喜剧的禁区吧。”
绘楠不以为意:“制片方的邀请已经是对最高的认可,青浦先生不必有太多负担。”
“我可没有获得什么至高的认可,只是个临阵登场的无名替身而已。”自暴自弃地点明了替身的身份,我心中却忽然放松了许多,“啊,替身而已,就算写出了怪异的情节,也是可以原谅的——总不会比临阵逃脱更糟糕。”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绘楠毫无道理地瞪了我一眼。
确定写作题材之后就开始了闭关创作剧本的奋斗。
因为是新春SP,又是一直以喜剧形象出现在电视机上的剧目,主要角色是不能轻易死去的。在引入慷慨赴死的新角色和主要角色假死然后反转的设置之间,我斟酌许久,最终决定采用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