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不是北域的人。”她说,“我们只是为了行走方便才冒充北域的人,船上并没有多少宝贝,就连吃食也只够撑十五日。”
这也是让水匪头子大不悦的事,他脸色沉了下来,下巴上蜈蚣似的疤痕愈发显眼。
九郡主停了一下,摸摸脸,有点不好意思道:“除此之外,我好像长得还过得去?至少不算难看?”
二师父和五师父以前经常说她长得越来越像她阿娘了,九郡主还记得自己阿娘的容貌,很漂亮。
几位师父虽然不曾夸她漂亮,却常说她与阿娘越来越像,这应该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夸奖。
也许是夸奖。
她掰着手指又说:“也很大胆。”
水匪头子饶有兴趣地等着她继续说。
九郡主总结道:“不仅不怕水匪,甚至心甘情愿随你们回水寨过日子的女子,或许我是第一个?大人不觉得得到‘第一’很有趣吗?”
确实如此。
“大人,你若抢了我们的船也得不到多少宝贝,反而还会失去一个心甘情愿追随大人的女子,大人当真不肯放过我船上其他无辜之人吗?”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水匪头子,他出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利益,而这条小船看起来根本没有多少东西,抢了还不够塞牙缝,若是放了这条小破船上的人便能博美人一笑,倒也挺划算。
更何况,这个美人有点意思。
于是水匪头子挥挥手将下船的手下召回:“把她带上来,其他人不用管,打道回府。”
船工们担忧地看向九郡主:“姑娘,你……”
九郡主转过身,小声道:“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目光闪烁地看向阴影中的少年。
少年缓步从阴影中走出,火光映亮他极俊的容颜,船上的水匪看清他的脸齐齐愣了下,似是没想到这条小破船竟载了两个漂亮人。
也不怕船太小装不下这两尊大佛,半路就沉船。
九郡主看见少年,迟疑了一下:“阿月……”
话没说完,胳膊就被水匪用力拽住,整个人随着那股力道往后踉跄了一下,险些磕到船沿。
她嘶了口气,有点疼。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少年便到了她身前,抬手勾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带回怀中,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动手的那名水匪仿佛一下子碰到尖锐的刺丛,嘴上惨叫了声,忙不迭地缩回手,手指上完好无损,什么东西都没有。
刚才碰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水匪握紧手中的刀,心有余悸地瞪着少年。
少年眼眸微眯。
九郡主下意识碰了下少年的胸口,生怕他又解封封蛊钉。
少年顿了顿,眸中杀意渐淡,低头看她,无辜道:“阿九,我这次什么都没做。”
没有杀人,也没有伤人,只是稍微警告了一下那个险些伤了她的水匪。
明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的水匪满脸愤怒,不等他开口痛骂,立在船头的水匪头子眯起双眼,面带不悦道:“他是何人?”
九郡主收回手,面不改色道:“他是我哥……”
与此同时,少年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是她夫君。”
九郡主:“……”
水匪头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究竟是夫君还是情哥哥?不过是什么人都无妨,杀了扔海里喂鱼。”
少年声音懒淡:“你若杀了我,便得不偿失了。”
水匪头子一抬手,打住要去把少年捆起来扔海里喂鱼的手下:“你什么意思?”
少年偏头看了眼九郡主,嘴角一弯,抬眸与水匪头子阴险的双目对上。
黑眸深处隐约掠过几分戾气,却被他遮掩得极好。
“我家娘子与我十分恩爱,她方才所言也是为了保护我,可你若杀了我,我娘子定要拼命杀你为我报仇,你想要的便再也得不到。”他垂下眼,抬手触摸九郡主被海风吹冷的脸颊,嗓音带笑,“娘子,你说是不是?”
九郡主被他几声“娘子”叫得脸上发烫,又有点气他跑出来送人头,噎了半晌,只能僵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是。”
少年便笑了,摸摸她脑袋,似是在夸奖她答得好。
可她一点也不想把扯进来,耷拉着眉眼十分不开心。
水匪头子冷声说:“你威胁我?”
少年微微摇头,苍白的面容被海风吹得愈发病弱,看起来像个只会站在女人身后吃软饭的废物。
可周不醒十分了解他,他哪里是废物,分明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好看却危险的毒物。
周不醒摸了摸袖中所剩无几的蛊,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月主虽然钉了封蛊钉,短期内不能用他体内的蛊,可他还能用别人的蛊啊!
只要他的血还没换干净,这天下的蛊虫,皆尊他为主。
少年笑道:“我曾与娘子发誓共生死,这辈子永不分离,娘子去哪我便去哪,若有人想要分开我与娘子……”
他停了一息,意味深长地扫过水匪头子下巴上蜈蚣似的伤疤。
没等他再语出惊人,回过神的九郡主当机立断捂住他的嘴,神色坚定地看向水匪头子。
“是的,我与夫君永不分离,大人若要带走我,不如将我夫君也一并带走,夫君一定愿意与我一同追随大人。”她回望少年,尾音轻扬,咬着字音,颇有些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夫、君,你说是吗?”
夫君啊。
少年眼眸弯弯,微微歪了下头,略带冷意的侧脸轻蹭了下她温暖的手心,嗓音明快地应了声:“娘子说的都对。”
却不知是应的她那句“夫君”,还是最后那句“你说是吗”。
第62章“大师兄和二师姐。”
水匪头子能嚣张狂妄地行走水域十数年依然没被两国朝廷逮捕,自然不是个蠢的,眼见对面船上那对男女夫唱妇和,心下便知这俩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既然人不普通,那么这艘看起来普通的船自然也不可能普通。
水匪头子沉声改变主意:“连人带船都给我拖回去。”
他倒要仔细研究研究这艘船究竟有什么机密,以至于那对小夫妻竟敢当着他的面夫唱妇和地耍人。
数十条船锚深深扎入小破船四周船身,试图拖曳其行走。
九郡主估量着敌我差距,水匪足足上百人,还带着弓箭和刀剑,而她们这边只有十几个船工和两个离家出走的少爷护卫,以及一个病弱到脸上都没有血色的少年。
九郡主想着四师父说的话,遇见能打的水匪,不要硬碰硬。
她决定暂时以静制动。
直到船尾传来水匪的大喊:“寨主,这里藏着两个人!”
咦?
九郡主船上一众人纷纷调转视线朝船尾看去,一灰袍青年与蓝衣姑娘不知从哪跳了出来,正站在船尾与拿着刀剑的水匪无声对峙。
水匪指着船尾的破洞说:“寨主,他俩藏在这船的破洞里,我看这洞有修补的痕迹,怕是之前这船和别的船撞过,要不是我们正好把锚抛进去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听了水匪的话,九郡主恍然大悟,之前她的船被无忧镇一商户的船撞出个大洞,花了不少时间去修补,许是修补的时候被谁做了手脚,两个杀手这几日竟然就藏在洞中。
难怪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杀手,船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蛛丝马迹,原来他们藏在船外的洞里?这也太能藏了吧?
九郡主瞬间对杀手的职业生涯产生了一丝丝说不上来的同情,也只是一丝丝,毕竟杀手想要杀阿月,不值得更多的同情。
而这群水匪倒也巧,原本打算拖船走,船锚抛进来又捅破了那个修补好的洞,这才露出洞里隐藏的两个杀手。
灰袍青年和蓝衣姑娘用轻功跃上船尾,一人与对面水匪对峙,一人与九郡主等人对视。
九郡主刚想说什么,动手的水匪盯着灰袍青年和蓝衣姑娘,自信大喊:“寨主,他俩是被他们故意藏起来的,他俩肯定是他们的老大!”
灰袍青年:“?”
蓝衣姑娘:“??”
九郡主等人:“???”
灰袍青年和蓝衣姑娘刚想说我们根本不是一伙的,就听九郡主的声音清凌凌响起,比水匪更加自信:“我发誓他们绝对不是我们主子,我们怎么可能舍得让我们心爱的主子藏进那种小地方?!即使我们先前就察觉到你们船队的行踪,我们也绝不会提前把主子藏进那种破破烂烂的地方以求主子活命,你们不要胡说!”
灰袍青年和蓝衣姑娘:“???”
不是,你不要胡说八道啊!这完全是越描越黑了啊!
少年听懂了九郡主的意思,当场便十分捧场地应和起来:“娘子说得对,我和娘子才是这条船的主人,你们若要对那二人动手,先过我和娘子这一关。”
“没错,姑娘才是我们主子,他俩算什么东西?”
“你们可别打他俩主意,他们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要动手就冲我们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船上其他人瞬间明白他们俩的暗示,此起彼伏地大喊大叫,语言之强烈,情绪之高亢,充分向这群水匪传达暗示信息:这艘船的主人只是少年和九郡主,那二人与我们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尤其是周不醒,他演戏一绝,又一贯擅长胡扯,几句话就把风向稳稳地带向“他俩就是我们主子,你们若想动他们,想过我们这一关”。
而水匪越听越觉得他们在欲盖弥彰,心下更加肯定这两人定然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灰袍青年和蓝衣姑娘快崩溃了:“我们真不是他们主子!”
但他们又不能说自己是杀手,杀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是杀手呢?江湖上的人谁不恨杀手?毕竟谁也不知道杀手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自己。
灰袍青年和蓝衣姑娘有苦难言,瞪着九郡主的眼神几乎化作一把把利刃,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九郡主弯唇一笑:你们打我阿月的主意,现在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水匪头子眼见这条船上又多了个漂亮姑娘,左右看了眼两个姑娘。
一个年纪小些,可爱。
一个年纪大些,性感。
很好,他全都要。
“把他们四个全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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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匪船上的房间,水匪坐在一边审问他们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