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桃花香。”
无极岛一年四季都是三月天的气候,春暖花开,人声鼎沸。
九郡主身上还穿着加厚的里衣,领口和袖口都镶着暖融融的皮毛,坐船时还感觉有点凉,这会儿早已热得想换衣服了。
外岛十二月的寒冬,而无极岛内桃花正灼灼盛开,没来过无极岛的都会被岛内一年四季的春天惊到。
九郡主像个被关在笼子里从未见过蓝天的鸟,扑腾着从城门一路跑进内城。
“哇,阿月你快看前面那个楼——”
九郡主想拉少年一起感慨,回头发现他人不在,倒是后面挤了一群人,而且都是二八的姑娘家,正中央赫然是被丢下的少年。
少年身形高挑,立在姑娘堆里也是拔尖的,肩膀上挂着两个包袱,这会正越过姑娘的包围圈面无表情看着已经跑远的九郡主,对身旁的漂亮姑娘们反倒是视而不见。
姑娘们更激动了:“我就喜欢看不上我的男子!”
九郡主:“……”
无极岛的人都这么奇怪吗?
有姑娘拈着桃花枝想要送给少年,被另一个姑娘挤开,姑娘们兴奋地将手中的桃花、手帕、簪花等小物件纷纷丢向少年。
一时间,以少年为中心的方圆一丈之内竟像是下起了宝石雨,甚至还有人从两侧的二楼丢桃花手帕。
风中有桃花香。
少年眼前飘下数张帕子,他慢吞吞侧过头避开那几张香味刺鼻的帕子,不经意间头发上却落了一朵桃花,将落不落地卡在银饰边缘,像一朵桃花发饰。
还挺适合。
九郡主不仅没有同情他,反而看热闹地笑起来。
少年碾了她一眼,身体微微前倾摇了摇头,想要摇掉头发上的桃花,他腾不开手,只能以此摆脱送上门的桃花。
黑色长发随之倾下,桃花瓣掉了下来,缠绕红绳的辫子也跟着滑过肩膀,垂落身前,发梢的红绳系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不起眼地藏在头发里。
少年眸光一转,抬眼睨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九郡主,若有所思。
他记得之前在船上,她无聊至极时曾拽着他头发玩了会儿,嘴上说着是要学习编辫子,原来却是偷偷摸摸给他系蝴蝶结?
阿九胆子越来越大了,都开始觊觎他的头发了。
少年皮笑肉不笑地盯向前方一无所知的九郡主,不躲不闪地任由身旁的姑娘们往自己身上丢礼物。
姑娘们见他并不排斥她们丢礼物,纷纷大着胆子走上前,每个人都想将这位俊美的少年拉回自己家中,谁都不肯放弃,矛盾就此产生。
“去我家!”
“他要去我家!”
“你们家里男人还少?又跟我抢人?”
“说的好似你家中没有男人?”
少年身上的包袱被七八位姑娘扯住,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拉拽,动作再大些,包袱就要彻底散开了。
包袱里装的都是九郡主买的衣裳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少年整个人被姑娘们拉扯得左摇右晃,却偏偏事不关己地仰头望天,云淡风轻得仿佛即将“五马分尸”的那位并不是他。
照这情况下去,要么包袱被七手八脚拽散架,要么少年被姑娘们拽走。
没想到无极岛的民风如此开放。
九郡主终于不能继续坐视不理,连忙跑回去,弓着身挤进姑娘们的包围圈,一下一下扯开姑娘们八爪鱼似的胳膊。
“各位漂亮姐姐别拽了别拽了,阿月包袱都散开了。”
“阿月是人,这么拽下去要被拽裂开的。”
“烦请各位姐姐们让让,让让,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九郡主拉着少年的袖子一边挤一边跑。
姑娘们见她如此大胆,而那位少年却也由着她,这才搞明白原来他俩才是一对,纷纷嘁声,遗憾又不甘地让开。
少年嘴角一翘,随九郡主跑路的同时顺手将腰上险些被拽掉的包袱系了回去,不紧不慢的动作好似此时正在闲庭信步地赏花。
刚要散开的姑娘们瞧见他这副仿佛被自家姑娘宠坏了的模样,顿时心生不满。
“既然是一对,方才他家那位怎还站在那里看热闹?”
“故意想看我们笑话是吧。”
“岛外的人真是黑心肠。”
“夫妻俩都不是好人,真讨厌。”
一人一句把九郡主说得满头雾水,跑了一半突然停下,想要回头给那些姑娘们解释清楚,下一瞬,手腕被人扣住,一股力道拉着她迫使她只管向前走。
身后的不满之声逐渐远停歇,风中的桃花香若有似无。
少年身后系着小蝴蝶的发梢飘到九郡主脸上,有点痒,心口也有一点痒。
她耸耸鼻尖轻嗅,迷迷糊糊地想,这是无极岛的桃花香吗?可是又不像是桃花的香味。
·
无极岛内的生意与外面差不多,只是岛内生活的居民穿着更为随意,说话做事更喜欢慢悠悠的,甚至还有人搬出躺椅坐在门口晒太阳。
九郡主停在一间衣裳铺子前,铺子里没有其他人,老板便搬出躺椅来晒太阳,见着外人半点也不好奇。
老板在无极岛住了几十年,没少见过这些个外来搞事情的人,压根没打算起身招呼客人,来来去去的人爱怎样怎样。
九郡主看见漂亮衣裳就走不动路,拉拉少年的袖子,一脸凝重道:“阿月,我说话算数,说要给你买衣裳就一定给你买。”
少年瞥眼那铺子,呵笑:“你最好是。”
九郡主怕他不信,当场拉他进铺子,左挑右选瞧中一套蓝色与白色斜对半分的交领长衣,腰封也是一半蓝一半白,纯正的中原风格的衣裳,整体清雅高贵,非常适合穿在有气质的大少爷身上。
况且,少年似乎从未穿过这种风格的衣裳。
认识他这么久,九郡主竟然只见过他穿玄青色与红黑色的衣裳,她算了算,少年从头到尾换过的貌似只有三套衣裳。
他竟然只有三套衣裳?
反观她,至少买了十几套新衣裳,匈奴风,羌族风,小民族风,乱七八糟地买了放一块儿混搭着穿。
九郡主越想越觉得愧疚,打定主意要给少年买新衣裳,此时看中这件衣裳就不愿放弃,扬声喊门口的老板问多少钱。
老板头都没抬:“八两银子。”
九郡主:“……”
为什么一件衣裳能卖八两银子?她买过最贵的也才五两,还是被边关那个苗族人坑的!
九郡主脸都不带红的,果决道:“一两。”
老板:“门在这,慢走不送。”
九郡主灰溜溜地跑了。
少年将手按在她脑袋上狠狠摁了下,咬牙切齿:“我再信你我就是狗。”
九郡主试图从他手下挣扎出来:“其实这句话你已经说两遍了。”
少年收回手:“你最好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九郡主不仅不担心,还有点好奇地将脑袋探过去:“要是你说第三次,就怎么样?”
少年目空一切地微笑:“就把你的衣裳都烧了。”
“……”
那可都是钱啊。
九郡主立刻缩回脑袋,心痛地自言自语:“要不是之前被你家那位神棍弟弟坑了七两银子,我还是能买得起那件衣裳的,怎么就刚好是七两呢,刚好是七两啊。”
少年动作一顿,目光转过来:“你说谁坑了你?”
九郡主老实道:“就是你那个穿衣风格像丐帮的弟弟,他坑了我七两银子,说是能给我解忧,结果他提供的法子一点用也没有。”
“你找他解什么忧?”
少年有些匪夷所思,周不醒行骗的手段有那么高?她竟然就这么被他坑了两次?同一个坑栽两次?
周不醒他也真的敢坑?
少年危险地眯了下眼,七两银子是吧?他记住了。
此时此刻刚从南风寨逃出来的周不醒狠狠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嘀咕:“谁想我了?”
成功接应将人救出来的小少主抱臂嘲笑:“谁会闲着没事想你这个神棍骗子,就算是想,也是想着怎么揍你一顿。”
……
少年哼笑,瞧着九郡主:“说来听听,你那次是如何被骗走那七两银子的。”
九郡主:“就是……”
说到这猛然卡住。
少年压下眉眼,好整以暇地瞄她。
九郡主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暗自纠结。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她当初要解的是如何让他脸红的狗屁不通的法子。
如今想来,她当时是不是被驴踢坏了脑子,竟然会产生那种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为之付出七两银子?
整整七两银子,够她买七件新衣裳了。
九郡主心中懊悔不已,表面上却还要打起精神竭力转移话题道:“我、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既可以解决你一直要背包袱的麻烦,又可以给你买新衣裳,我们甚至可能还有余钱住客栈,一箭三雕。”
少年足够了解她,见她转移话题便知那次的经历让她非常后悔,在心中再次冷冷记了周不醒一笔,随手拎起一个包袱抖了抖道:“若你的办法不管用,我就先烧了包袱里的衣裳,这个法子倒是能更快地解决我的麻烦。”
九郡主绝对自信道:“放心交给我吧。”
两柱香后。
走遍整条街也没找到一家当铺的九郡主表示难以置信,双手张开比划着:“这么大一条街竟然没有当铺?怎么会没有当铺?这不合理,怎么可以没有当铺?”
没有当铺,她该如何将衣裳和首饰当了换银子?没有银子他们今晚住在哪?没有银子她要如何给阿月买新衣裳?
九郡主感觉天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