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新官上任,屁股还不坐热乎呢。
监察御史就到了望山县。
别看这监察御史不过正七品的芝麻小官,可如今在朝中为官,谁听了都察院的名号,心底不要抖上三抖。
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巡视州县的职责。
这要是被监察御史参上一本,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锦本来就战战兢兢,昨日他突然收到一封密报,信中说明日在灵岩山一带,会有山匪出没。
若是平时,赵锦还要犹豫一下这个消息来源的真假。
可监察御史如今就在县衙里住着,这与山匪有关之事,他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
他当即把这封密信交给了监察御史,并且打算带着一队官兵明日到灵岩山附近,要是真如密信上所言,正好一举剿灭山匪。
若是密信乃是虚言,也不过是多跑一趟腿的事。
监察御史对于他这个决定十分赞同,于是两人一早就带着人马到了灵岩山。
巡视了一圈,都没发现异常。
没想到正要回程时,瞧见半空中的那一枚信号箭。
赵锦拉着人马就往这边赶来,居然扑了个正着。
“朗朗乾坤,山河月明,岂容尔等宵小这般猖獗,我乃望山县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赵锦先前在京里当着芝麻绿豆的小官,走哪儿都得伏低做小。
如今骑在马背上,看着被官兵围的犹如山兔四处乱窜的山匪,心头竟生出豪情万丈,一时忍不住掉起书袋子,也不管这些生于乡野的山匪,听不听得懂他的咬文嚼字。
不远处马车里的阿鸢掀起帘子,看得发笑道:“小姐,你看这个县令说话文绉绉,你说这些山匪能听得懂吗?”
“又不怕了?”沈绛反而好笑的望着她。
本以为这丫头刚才被吓得失魂落魄,必要许久才能恢复。
这才一会儿,就又笑了起来,可见是个心大的。
阿鸢被她一提醒,又想起刚才那一幕。
此时阿鸢望着沈绛艳若桃李的脸颊,虽年纪还小,却已是倾城之姿。本该是养在深闺中的世家贵女,如今却能在这样绝境之中,杀人而面不改色。
她好想问小姐一句,怕不怕。
可是阿鸢却又觉得她不该问,自从侯爷出事的消息传来,她就觉得自幼相伴的小姐,好像变了。
*
官匪人数之间的巨大差距,而且在官兵到来之前,沈家护卫又消耗了山匪,因此很快官兵就大占上风。
连钻进林子里的山匪,都被捉了回来。
赵锦拿下山匪,追问:“匪首葛贵呢?”
“大…大哥死了。”山匪双股颤颤,连跪都快跪不好,哪还需要严刑拷问。
赵锦大惊:“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这个葛贵原先不过是个屠夫,却因脾气暴躁失手打死人,干脆上山做了山匪。只是他天生力大,又因为杀猪有些刀上的功夫,手段狠厉,很快就成了这一代的匪首。
原先赵锦想着缉拿这个匪首归案,可是个极大功劳。
前头县令因为剿匪不力,被撤职查办。
可到他这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先拿下匪首。
不仅在监察御史面前长脸,说不定还能上达天听呢。
赵锦眼瞧着康庄大道就在眼前,却没想到,匪首居然先一步死了。
“在那边,刚才大哥去追马车上的女眷,结果就死了。”
赵锦赶紧打马过来,果然看见一具趴在地上的尸体,他当即挥手:“来人,把这尸首给我翻过来。”
身后上来两个人,把尸首一翻,赵锦就看见尸体脸上那条横贯半张脸的刀疤。
“果然是葛贵。”
这些匪首早有画像,况且这个葛贵脸上还有这样明显的标志。
赵锦朝马车看了一眼,轻咳了一声,朗声道:“吾乃望山县令赵锦,不知车内人可否出来一见,本官有些关于匪首之事想要询问一二。”
沈绛微眯着眼,她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她本想低调入京,却还是半路上遇到了山匪。
按照梦境,她当时遭了山匪,但逃了出去,在野外躲了一夜,才被人救回。
这也是后来她被冤枉失了名节,被退婚的原因。
如今她干脆利落杀了匪首,虽然不用再担心被诬陷失节,但是她片刻间杀死一个壮年男子的事情,也有些骇然。
若是日后真有人想查她上京的事情,未必查不出来。
因有梦境预示,她知道自己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于是她低声吩咐阿鸢:“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阿鸢紧张的点头。
很快,车帘被轻轻掀起,在掀开的一刹那,空气仿佛又静默了瞬间。
饶是自觉在京城见惯了大世面的赵锦,乍一瞧见,连话头都不利索:“竟…竟是位姑娘,倒是本官唐突了。”
他还能说出整句话。
身后站着的衙役,却早已看愣了神。
车门上先是探出一只纤纤素手,紧接着一抹纤细身影扶门而出,漫天泼洒的霞光落在她微低着的发鬓间,乌发雪肤,还未见其眉眼,便已窥得那垂眸间的国色天姿。
待她缓缓抬起头时,漫山遍野的景致也黯然失色。
穿林而过的山风缓缓而来,吹起她腰间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