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华绮伸手指了几盒,随后垂着桃花眸,揉挲玉佩上镂雕的樱桃纹, 问道:“近日皇城中有何趣事?”
小丫鬟们为讨虞华绮欢心,争先恐后地说了几桩好顽的事。
其中有个圆脸丫鬟,笑眯眯道:“有个陇西来的, 叫范秉, 带了一树人参果来觐见皇帝。据说那人参果生得和小娃娃似的, 只要吃一颗, 就能多活十年!”
另一腮边生着小雀点的丫鬟笑话道:“听个话也听不全, 什么陇西来的?那范大人是陇西节度使, 可是个大官呢。”
清脆的碎裂声乍然响起。
正说笑着的小丫鬟们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看到碎了一地的白玉。
她们不知自己说错哪句话,冒犯了虞华绮,慌忙跪在地上,“虞姑娘息怒。”
巧杏领头,跪在最前面,轻声唤道:“姑娘?”
虞华绮回过神,神色淡淡,“无事,你们先出去吧。”
巧杏答应,“喏,奴婢们收拾了地上的碎玉就出去。”
待丫鬟们收拾了遍地狼藉,退出去后,虞华绮的心绪逐渐平复。
前世,虞家被抄家灭门,皆因范秉谋反而起。
彼时范秉谋反,联合两万羽林军,谋害皇帝和太子,虽未成功,但也导致了太子重伤,被救治多日,才有起色。
范秉刺杀失败,逃回陇西,率四十万精兵一路朝皇城进攻。烽烟四起,这一乱,就乱了三年。直到闻擎率兵自封地出,范秉的兵马才被击溃。
而范秉刺杀失败,逃走后,皇城中与其素有往来的官员们,纷纷被皇帝彻查。
虞华绮前世对朝政并不敏感,虽知父亲与范秉交好,但朝中多半重臣都与范秉关系不错,她相信父亲不会糊涂到参与谋反,虞家也不会被波及。
却不料,虞歆那个蠢货,被宋盼盼蒙骗,害得父兄为此丧命。
谋反案后,虞华绮自天之骄女,沦为人人可踩一脚的罪臣之后。而闻擎不知遭遇了什么,被皇帝遣往封地,直到虞华绮被迫害,传出身亡消息之前,一直未曾出现。
虞华绮思量着,虽然今生一切都有了变数,宋盼盼已死,虞歆被困在祖宅,就连范秉进皇城的时间也提前许多,但她还是得尽早劝了爹爹,避开范秉,免得惹来一身腥。
还要提醒闻擎,注意范秉的狼子野心。
虞华绮垂眸沉思,无意识地将掐丝珐琅花瓶中插着的白芙蓉揉得稀碎。
闻擎进门,见到楠木雕花炕桌上,散落了满桌狼藉,出声询问:“阿娇在想什么?”
虞华绮回神,看到被自己揉碎的花瓣,和湿哒哒黏糊糊的指尖,略嫌弃地蹙起眉。
闻擎知道她爱干净,唤了小丫鬟端温水进来。
虞华绮伸着手,任闻擎帮自己拭去指尖汁液,“闻擎哥哥,你知道范秉吗?”
闻擎颔首,“知道,他任陇西节度使,兼明威大将军,掌四十万兵马,擅媚上,性贪婪。”
虞华绮忧心忡忡,“他来了皇城。”
闻擎难得见她这般担忧,疑惑道:“阿娇很不喜他?近些日子,阿娇吃的杧果,可都是他命旧部进贡的。”
虞华绮嗔怪地斜了闻擎一眼,“说正事呢!我在你眼里,难道只知吃喝玩乐?你既知他贪婪,便要小心提防才是。”
闻擎如何不知范秉狼子野心?
但闻擎有闻擎的打算,他诱范秉来皇城,是为激化荣王和太子的矛盾。如今,他正需要一柄好刀,至于那柄刀会不会伤到自己,他并不在意。
闻擎只愿虞华绮事事顺遂,无忧无虑,不想让她为政事烦忧,故而只是应道:“好,我知道了,谢谢阿娇的提醒。”
敲门声响起,有小丫鬟捧着温水进来。
虞华绮见闻擎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多言。
翌日,七日之期已至,虞华绮该回虞府。
闻擎担心虞府照顾不好她,命人将阁楼内的各色器具衣物,但凡是虞华绮多看过两眼的,都收拾出来,连同伺候得最稳妥的两个丫鬟,和最得虞华绮喜欢的四个厨子,一并送往虞府。
虞华绮回家后,虞老夫人瞧见跟着被送回的四五大车用具,无奈摇头。
存谨堂内,虞老夫人同虞华绮说着话,问她近日过得如何。
虞华绮自然满口赞好,将闻擎浑身上下,夸了个遍。
虞老夫人看出闻擎对虞华绮的珍视,对虞华绮这桩婚事,又满意了几分。
祖孙俩亲香了会,虞老夫人犹豫片刻,取出一封信,递给虞华绮。
虞华绮粗粗扫一眼信封,发现信是从蕉城祖宅送来的。
虞老夫人道:“周氏病重,业已时日无多,她写信来家中,恳求你父亲去见她最后一面。”
自从周氏被虞父彻底厌弃后,便总是心事重重。时日一长,竟成了病症。此去蕉城,她的病症愈发严重。
虞华绮闻言,拆掉信封,展开五页余的信纸,仔细看了看。
周氏在信中追忆往昔,字字恳切,絮絮叨叨写了许多,并反复哀求虞父,最后见自己一面。
虞老夫人虽对周氏母女不满,但她一生信佛,对生死看得很重,不免生出怜悯,试探着问虞华绮:“阿娇,若周氏真撑不住了,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虞华绮对周氏如何,并不在意。
她见到这封信,倒是盘算一件事。祖宅建在蕉城深山,山路崎岖,爹爹若真去看望周氏,一来一回,至少能耗费掉十三五日。
如此,爹爹与范秉全然没有交集,如何还会招致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