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来不及细想,大夫人人已经闭眼昏了过去,她连忙指挥丫鬟去叫大夫。
姜贞娘走出大夫人的院落,正用帕子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就听到身后有嘈杂的声音传来说是大夫人晕倒了。
她遮掩在帕子下的嘴唇弯了弯,原来大夫人也不是坚不可摧呀,她也会气急败坏,也会生病倒下。
她一边想着,一边悠闲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嗯,她得回去把那根桃树枝干上处理一下,上面还有些小突刺,她得细心些,一步一步慢慢来。
走在半道上,姜贞娘正好遇到周氏,她听说大夫人病倒了,正急匆匆往大夫人院子里赶。
“弟妹你刚才大夫人院子出来?”周氏皱眉问道,“你可知道大夫人是得了什么病了?”
姜贞娘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母亲病了吗?我刚从她院子里出来时,母亲人都好好的。”
周氏没问出情况,心里焦急,怎么这个府中的人都在昭姐儿要说亲的节骨眼病了,想到大夫人的年纪也不小了,周氏心中就一阵烦躁。
她问姜贞娘要不要与她一起去探望大夫人,姜贞娘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闪躲:“母亲看到我也不会高兴,我就不去了。”
周氏知道姜贞娘有些怕大夫人,她也是随口一问,没有勉强姜贞娘。
她正要走,就听见姜贞娘说道:“对了嫂嫂,四红三碧在别宫伺候我挺尽心的,现在回府了,我想问她们二人有什么安排了吗?”
周氏性格谨慎,她下意识的拒绝道:“既然回府了就该各归其位,二弟妹你要是缺人手,赶明我再给你指派两个丫鬟过来。”
姜贞娘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谢嫂嫂了。”正好她也觉得院子中少了些人手。
周氏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下人就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第二十六章合该就是这样一个人
春兰见到姜贞娘回来还有些惊讶,她连忙迎了上去:“二少奶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夫人没有为难你吗?”
姜贞娘笑了笑,她轻声说道:“你不要担心,大夫人没为难我,最近一段时间她应该也没心思来为难我了。”
春兰心里疑惑,难道是大夫人转性了?不过她也没多想,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装订简陋的小册子。
“二少奶奶,你不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荣王的事情吗?我从其他下人手中要到了这个。”春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
姜贞娘接过来翻了翻,这是一本讲齐荣四处建功立业的话本,虽然化了名,但只看第一话中关于人物身世的介绍就能知道书中的齐荣就是荣王。
话本的作者应该认真去了解过荣王,里面不仅有化用荣王真实经历的事迹,还摘录有荣王所作的诗词檄文,除了她知晓的事迹外,还有很多她之前没听说过的事迹。
姜贞娘把书贴近胸口的位置,她高兴的对春兰说道:“这本书很好,我很喜欢。”
听到姜贞娘这样说,春兰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人笨帮不上二少奶奶什么忙,只能想法让姜贞娘在平日里能更开心一点。
姜贞娘现在的笑容才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像是得了一个宝贝一样,兴致勃勃的翻看了起来。
姜贞娘几乎是一夜没睡,废寝忘食的把这本话本看完了。
一是因为作者的文采动人,书中所写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二是里面写了很多之前姜贞娘不曾知晓的事迹,原来荣王还是皇子时,就上书献策治理南诏百族,还跟随军队出征痛击东岸倭寇。明明是打发时间的话本故事,但因为主角是荣王,姜贞娘不仅看得津津有味,竟然也从里面领悟出很多道理来。
一个与她往常听到过完全不一样的形象出现在了她脑海中,文能定国、安、邦,武能上阵杀敌,她一点都没有怀疑书中的真实性,她见过他笑谈间的锋芒,也亲自感受过他衣衫下健硕充满力量的身躯。
反而觉得光风霁月的荣王合该就是这样一个人。
正好大夫人病了无暇顾及她,就算恢复过来之后肯定是要去操心秦寿楠的身体问题。而且以大夫人对秦寿楠的溺爱,要是看到她很容易迁怒到她的身上。
所以姜贞娘干脆作出一副伤心悲痛的样子待在院子里,春兰带回来的书应该是盗印,有些地方有缺漏错字,姜贞娘干脆把话本勘正后,重新抄了一遍,抄完之后,她想了想,还把大夫人赐个她的《女诫》拆了,给她手抄的话本套上了一本《女诫》的书皮。而正式的《女诫》被她扔在炭盆里直接烧了。
这几天,相较于姜贞娘在院子里抄抄书,打磨着桃枝做成珠子的悠闲生活,忠勤伯府里的其他人就过得没那么开心舒服了。
大夫人是真的被秦寿楠不举的消息打击到了,她刚刚转醒就让人把秦寿楠唤了过来。
现在秦寿楠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要是之前大夫人根本舍不得让秦寿楠下地走路,不仅免了他的请安,就连见面都是大夫人去秦寿楠的院子里看他。
但这次大夫人的态度很强硬,秦寿楠也知道大夫人病倒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就让童仆搀扶着到大夫人院子里看她。
“娘,你怎么突然就病了?”秦寿楠看到大夫人时也吃了一惊,大夫人面色憔悴的躺在床上,脸上的皱纹纵横,像是干枯的树皮,苍老了好几岁。
大夫人没理会秦寿楠的问题,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逼问道:“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
“娘,你怎么又说这个问题?”秦寿楠语有不耐烦,只是因为大夫人的身体忍着没表现出来。
大夫人咳了两声:“你还想骗我?这些年我赐给你的丫鬟你都没动过吧!”
秦寿楠天生就是断袖,他只喜欢男人,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让他厌恶。他是忠勤伯府的二少爷,当然不会委屈自己去做让他恶心的事情。只是他不明白明明他和大夫人已经达成共识了,为什么大夫人又要再提起?
秦寿楠嬉笑着凑到大夫人床前,他身上还有伤,这番动作扯着伤口,他故意作痛得挤眉弄眼的表情,一副孝顺的模样:“娘,你现在先养好身体,你年纪大了一定要好好保重,至于孩子的事情,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了。”
之前秦寿楠用这招哄大夫人可以说是百试不灵,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夫人冷着脸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缘分?”大夫人冷笑,都到这时候了楠哥竟然还想要瞒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都不近女人身子,怎么可能有孩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秦寿楠好半晌才明白大夫人的意思,他震惊说道:“母亲,你不要乱想,儿子的身体很健康!”
任何一个男子到不可能接受这方面的质疑,秦寿楠也不例外。
大夫人却不再相信他了,把秦寿楠的反应当成了欲盖弥彰,她又咳了咳虚弱说道:“相信你?可以,你说你不喜欢姜贞娘,我又给你选了几个漂亮的丫鬟,你选一个喜欢的,今晚和她圆房,我就相信你。”
秦寿楠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他不可理喻的看向大夫人:“娘,上次到底是谁给我下药我心知肚明,我顾忌着娘的心情没说,可今天我对你说一句话,我是人,不是你用来配种的畜生!”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大夫人指尖颤抖得指着秦寿楠,喉咙里发生嚯嚯的声响,秦寿楠拒绝的态度让她认定了秦寿楠的身体有问题,她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冷酷的说道:“你只是病了,我找大夫给你治病,等你病好了,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秦寿楠的神情完全阴沉了下来。他因为断袖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听到大夫人说他喜欢男子是病了,完全是触在了他的逆鳞上。
他懒得在大夫人面前扮演孝子了,只留下一句:“你好好养病,儿子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和秦寿楠平日里母慈子孝,还是第一次闹得不欢而散,两个人的心中都落下了嫌隙。
大夫人被气得怒火攻心,差点没有再晕过去了。
秦寿楠心里也不高兴,原本捧着孝心来看大夫人,没被夸就罢了,竟然还讨了一肚子的气,他怒得都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没有让下人扶着,而是自己怒气冲冲的离开大夫人的院子。
走到花园时,恰好撞见带着丫鬟在花园赏花的秦雪昭,秦寿楠是一个的善于伪装的人,即使心中满是怒火,但在其他人面前还是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昭姐儿,几日不见,你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尝过妹妹嫁进东宫的好处,秦寿楠对秦雪昭这个侄女还是很看重喜爱的。
秦雪昭早就看到秦寿楠,只不过她心里不怎么瞧得上不着调的二叔,所以也没有主动上前去行礼。但现在秦寿楠主动与她招呼,她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姿态大方的向秦寿楠请安。
她这几天心里非常焦急,宫里和长公主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越想越担心是不是那天她在长公主面前表现的不够好,所以错过了那个机会了?
周氏只让她要耐心,可她怎么可能耐心的下来,她可是听说了,长公主还召见了永安侯府的两个姑娘。还有大夫人的身体也是一个问题,要是她离世了,作为孙女她必须要守孝三年。
就算皇帝真的喜欢她,也不会等她三年。
想到这里,秦雪昭拧紧了帕子,她看向秦寿楠:“二叔,祖母的身体怎么样了?没有什么大碍吧?”
秦寿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说道:“没什么大碍,只能人在病中脾气有些古怪。”
那就好,秦雪昭松了一口气,注意到秦寿楠脸上的不悦,她问道:“祖母对二叔你发脾气了?怎么会呢,祖母一向最看重二叔你了。不会是因为二叔母对祖母说了什么吧?”
秦寿楠眼睛眯起,他问道:“母亲生病和姜氏有关?”
母亲逼他尽快生子是不是也和姜氏有关系?
大夫人封锁了消息,秦雪昭根本不知道大夫人生病的原因,不过这不妨碍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栽赃到姜贞娘身上。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们才从温泉别宫回来时,二叔母单独一人就直接去了祖母的院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秦雪昭也没想要故意陷害姜贞娘,只是对姜贞娘有不满,所以才会在秦寿楠面前搬弄是非,“二叔你知道,二叔母之前多怕祖母呀,突然转性了,总透着些蹊跷。”
秦寿楠的眼神一沉,神情变得狠辣,大夫人确实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逼得这么急切,是大夫人她改变了主意,还是有人在大夫人面前嚼舌根?
“昭姐儿,你慢慢在花园赏花,二叔想起自己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二叔,慢走。”秦雪昭看到秦寿楠阴沉着的脸,走得方向也是去姜贞娘的院子,她心中的焦虑都缓解了很多,她幸灾乐祸的说道,“看来有人又要倒霉了。”
脑海中想象着姜贞娘被秦寿楠训斥得抬不起头的场景,秦雪昭走路的步子都轻松了不少,只要有人认识的人过得不幸,她就像是被治愈一般,心情轻松起来。
秦雪昭带着丫鬟回自己的瑞雪轩后,没多久周氏就一脸笑意的来到她的屋子。
秦雪昭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她看着周氏脸上的笑容,心怦怦直跳:“娘亲,怎么了?”
周氏的手掌爱怜的拂过秦雪昭的脸:“长公主派人来递信说,让你这几天好好准备,过几天太后应该会宣你进宫。”
第二十七章早日择立新后
祁明轩才上完大朝会,朝堂上文武百官吵吵闹闹的,既然他的暗探能把信阳礼县县令的绝笔信带出来,他的这些臣子们肯定能得到消息,他高坐龙椅上,等着人把信阳的事情报出来。
他沉静似海的眼眸透过垂落的十二旒间隙,观察着他御座之下臣属的神情。
有官员提到沧州天降祥瑞,有凤凰落于辉山的梧桐树上,是大吉之兆,当地县令已经聚集人马进山抓凤凰,一旦抓到就进京献给皇帝。这位官员报了这个吉兆后,趁机上书建议让当地县令在原地建一个凤凰馆,辉山风景秀美气候宜人,正适合建避暑的行宫。
祁明轩还没说话,就有大臣站出来恭贺道:“恭喜陛下,天降凤凰是凤命已定的征兆,天佑我大雍呀,不久之后陛下会迎来一位才貌双全的皇后!”
这句话像是落入油锅的水,对皇后之位有所图谋的世家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开始谏言祁明轩甄选良家子扩充后宫,早日定下皇后的人选。
祁明轩的手指上敲动两下,只是他不耐烦时常做的动作。
信阳地动,当地受灾严重屋舍倒塌农田被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堂上面竟然一点消息都未收到。而信阳官府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灾民的,现在信阳竟然出现了小股由流民组成的暴民,这群人烧杀抢掠已经造成了好几户灭门惨案。
礼县县令上报灾情无果,信阳太守根本没理会他的陈情,礼县县令想要自己上报朝廷,却遭到暴民的报复,一门七口无一生还。如果不是他在各地都放了暗探,恐怕他也会被朝堂上的歌舞升平所迷惑。
而此刻他的大臣却大谈祥瑞,不是让他修宫殿就是让他扩选后宫,真是有意思得很!
在场人中祁星河是最了解祁明轩的人,虽然看不清御座上人的表情,但他知道祁明轩此刻已经生气了。
祁星河叹了一口气,明明他只想做一个不理政务的闲散的王爷,今时不同往日,五哥不仅是五哥,还是皇帝了。只是以五哥的性子他现在越是隐忍,等他爆发出来时就越是可怕。
“陛下,臣弟有事启奏。”祁星河出声说道。
一直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额前的静止的旒珠忽然晃动发出清脆声响,他的身姿似乎顿了下,然后淡淡开口,“准。”
祁明轩如玉石之声的语调并不高,伴随着旒珠窸窣作响的敲击声,大殿上诸位大臣忽然就安静了一瞬。
一直闭目养神的承恩侯此刻也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祁星河的身上。
“信阳地龙翻身,有好几个县受灾严重,知州治灾不力,导致境内出现作乱流民,臣弟恳求陛下派人前往信阳治灾。”
祁星河还没有说完,就有位大臣质疑道:“荣王你身在京城,是什么知道远在千里之外信阳的情况?到底是荣王你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是说荣王你在其他地方安插了眼线?”
一个藩王敢在其他安插眼线,那摆明了是有不臣之心。
这话说得有些杀人不见血了。
祁星河一点都不怵,一双桃花眼里都是轻慢的笑意:“听于大人的意思,你是也清楚信阳现在是什么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