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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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归星带阿嘉德去看玫瑰的尽头,是他这几年栖息的暂且为家。

荒星背风的岩洞,很难得了,最难得的,是它在整座星球的位置里,离当初玫瑰战舰的诞生地最近。

席归星微微侧过一点身子,他这样,日光很难照进洞口。这个男人,在久违的爱人面前,似乎一下变得局促了。阿嘉德站在洞口翘望,他装成熟模样,却还可见昔日那点可爱。席归星看着他,也就让开了位置。

他们都走了进去。

荒星好像突然不荒芜,不是当初那个他与他日夜期盼的想尽办法离开与永远不再回来。

洞内出乎阿嘉德意料。席归星对坠毁的飞行器物尽其用,其中还完好的东西拆了过来,又不知如何做到的,有了电源。阿嘉德看到一个无法离开这里的人,经年累月地慢慢一点点地填满这个山洞。他会坐在被当做床的石板上,会把飞行器上拆解下来的容器当做锅碗,更多时候会出去费力地种一朵朵玫瑰。阿嘉德忽然很委屈,为自己,为席归星,为他十年间的愤懑与怨恨全部成空。

他原以为这该被加冕的荆棘爱情实际上没有任何价值,因为它是假的。无论他的爱能够再延伸出多么厉害恐怖的恨与爱,都没用,它是假的。

妈妈早就来了,早早就来了,只是他不知道,他没有回来。好像宇宙一直对他温柔宽厚,是阿嘉德自己把这一切弄砸了。

这颗荒星,是玫瑰战舰的伊始,此刻也变成了阿嘉德的。它把阿嘉德拆解,表皮剥了又剥,什么疯虫子什么魔鬼什么杀戮兵器,就在这颗荒星,通通不剩。他还是当初那个小虫子,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还要把头埋进膝盖,那根荆棘虫骨带着浑身都在颤抖,哭得好不可怜。他的所求所爱、这一生编码的意义,明明就在他面前,但阿嘉德没看对方,反而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期一场彻彻底底的发泄。

席归星也跟着蹲下来,他双手抱着阿嘉德,当然不再能够完全地将他抱在怀中,但人类还是竭力地去抱阿嘉德,他的两只手臂那样坚实又那样温柔,给予阿嘉德最大的支撑又从不曾弄疼他。

“怎么了?抬头好不好,我看看眼睛。”

席归星不厌其烦地陪着,说他过去总是说太少的情话。他说,阿璨的眼睛最漂亮,抬头吧,不要哭,哭了眼睛就要肿了,他甚至喊阿嘉德叫宝贝。玫瑰原来真是这宇宙中最赤诚爱情的象征,任何人接手它、悉心培育它,都能得到爱情的真谛。

最后阿嘉德服软了,他抬起头,捂住眼睛的双手张开一点指缝,让席归星看到了他通红肿胀的双眼。可被赞誉为黄宝石,虫子的眼睛是难能可贵的珍宝,可它现在没那么好看,红眼眶红血丝,见红是血的伤心事,反而更衬珍贵。席归星伸出手指,一点点逆着抹去蜿蜒的泪痕,他把他一路跌爬滚打狼狈来此的宝贝拾起来,小心翼翼拭埃尘,捧起来、装起来、藏起来。

席归星亲了亲虫子的眼皮。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它。”

他和阿嘉德说他对这双虫眸的想念,但又像在对这双眼诉说。

你可知我有多想他。

当天,他们在席归星这里住了下来。随后又有第二日、第三日……

他们有什么心照不宣更难以启齿的秘密,兜在各自的怀里,每夜随拥怀而贴近,但隔人心皮肉,又变最微妙矜持的试探。他们谁都没说,就像谁都不提先走。哪怕其他又说了那么那么多。

可随着一场荒星暴雨,气温骤低,山洞里冷意逼骨,他们在这里用最原始的方式取暖,肉体要更贴近,于是松土崩墙,一切都敌不过这场暴雨。他们缠吻在一起,汲取彼此的爱意活着,残酷荒星与暴雨都作配更衬他们爱情高贵。他们捡到这个星球,在这里做最蛮不讲理的君王与小王子。

黑暗中,阿嘉德的眼睛泛着点点幽暗的光。这好像是他以前从不会的,但在外头与别的星云风暴相撞,其他死去的星屑就留在阿嘉德的眼睛里,成全他更孤戾的功勋。阿嘉德缠上来,含花摘刺,衔取这朵玫瑰。

“我可以吗?”

“妈妈,我可以吗。”

阿嘉德面对的是已经没有刺的玫瑰了,但他更慎重更小心,一遍遍地问,要重新取得到他在这场爱情里名正言顺的承认。在这些反复的爱语里,他们都顺利地赤裸相对。曾经都美的肉体,如今都刻了伤疤,有的淡成当初爱情里挠在背上的浅白月牙;有的还深着,成了真的刻骨铭心。

他们仍吻着、抱着,但不再继续接下来的环节。仿佛他们今日真正的打算,其实是想看彼此的伤痕。

他们看对方,看岁月留在对方身上另一种形式的印记,更真切、更难以接受。这同样的伤疤竟然也会看人下菜,迫使自己变得自卑,又认定对方更高尚。

“是勋章。”

“是勋章。”

他们竟同时,异口同声。

长在对方身上的,必然是要被高捧赞扬的无畏;长在自己身上的,也该是让对方宽心的安慰。他们都这样想,撞在一起,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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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不小心把话倒在了一起,显成了可以笑的真诚。到底是多大的爱情功勋,还得要两个人这样捧场夸奖。

阿嘉德笑得露牙,最后盖棺定论。

“是勋章。”

他就把妈妈身上左右的勋章吻遍。这些勋章得到表彰。尽管它们不那么漂亮,但很美丽。

席归星仰高了后颈,他在性爱里濒死的模样是阿嘉德唯一能接受,他会连这样的妈妈都爱。席归星很缠失而复得的爱人,渴求他的肉体以充盈自己。他们紧密相连,嵌合且起伏。席归星削短的头发扫在阿嘉德的下巴处,是钻到心里的痒意,阿嘉德忍不住去挽留这些发丝。席归星偏过头,喘息着与阿嘉德交换了一个濡湿的吻。

“……之前不方便,我再把头发留起来。”

哪料阿嘉德不再似小时那样执着了,他爱妈妈的表里,更爱灵魂的内里,哪怕世上所有的妈妈都留着长发,他认的那个“妈妈”,始终唯一。

“别,”阿嘉德顺着发丝摸到了席归星的耳垂,语气里把那个最孩子与最男人融合得完美无缺,“以前耍赖要妈妈你留长发,从没机会看看这样的你,再让我看看吧。”

性爱也如暴雨那般猛烈酣畅,结束后两人就率性也不收拾,径直抱在一起眯眼休憩。

忽然,席归星坐起来,牵动了身上甜蜜的钝痛猛地嘶了口气,但还要第一句说。

“我的玫瑰——!”

荒星的玫瑰也娇贵得如出一辙,这里暴雨虽然少下,但每次同样要让席归星早早做防御措施。

难道他这时候还要冲出去?阿嘉德灵巧地一揽,让席归星重新回到了自己怀中并且再也出不去,虫子闭上眼,餍足地枕在妈妈肩上,说出最无忧无虑的话。

“算了算了,没事的,根茎要是泡烂了就烂了吧,明天开战舰出去再买种子吧。”

席归星闭了闭眼。

阿嘉德委屈睁开眼。

“妈妈,好好的怎么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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